药铺摆设几乎没什么变化，木质的药柜依旧紧紧地贴着墙壁，一些抽屉半敞着露出晒干的药材，不过有的已经空了，号脉的诊台设在药柜前面的位置，落满灰尘，除了在上面放了脉枕之外，还有一些类似银针和穴位图等不可或缺的东西。

隔了大半年没有回来，药铺看起来冷清了许多，师父似乎是听见声音缓缓从内堂走出来，人没到声先至，“是谁啊，一大清早就来抓药了。”

半年不见师父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苍老了许多，山里不比津门，天气凉得早，可是师父还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头发仍旧跟以前的样子凌乱的很，可是身上却没有那股酸涩的酒味，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一个拐棍，走起路来有些磕磕绊绊。

“那女娃是你带来的病人吗？怎么不说话！”师父一点点扶着墙壁，用力拄了拄拐棍，“不说话就算了，我也不用给女娃号脉了，劝你回去吧，这女娃已经没救了。”

师父缓缓坐在椅子上摸索着身旁的茶杯，他的眼镜似乎看不见了。

“师父……”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进门之前我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此刻却仿佛都堵在心口，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咣当！”茶杯倒在桌子上，红褐色的茶水流了一地。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看看，我以为你死了呢……”师父不停地怒骂，眼眶里满含热泪，可是一双眼睛却已经失去了神色。

“师父……您的眼睛……”

“眼睛废了！”

“不可能啊，您的眼睛是鬼眼，怎么可能废了！”

“连鬼眼都知道了，看来出去这大半年成长了不少！”师父笑了笑，反问道：“怎么张九龄没有告诉你鬼眼的禁忌吗？”

“告诉了，可师父怎么会犯了鬼眼的禁忌呢！”

“谁说鬼眼一定要犯禁忌才会失明！”

“那是为何？”我看着师父那双已经褪去眼色的眼镜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因为我？”

师父又重新倒了杯茶，缓缓道：“鬼眼是咱们药铺师徒间的传承，天下间只有一双鬼眼，早晚都要传给你。”

“师父……”

“好了，闲话不要说了。”师父罢了罢手，“你把这个女娃带回来，是想让我救她。”

“是，天下间除了师父恐怕没人能救得了她。”

“你小子医术不怎么往，出去半年倒是学会拍马屁了！”师父缓缓站起身，在我的搀扶下走到杜思盈的身前，还没把脉就直接开口，“我眼睛虽然瞎了，可耳朵倒是灵的很，从你进门的时候我便已经察觉这女娃的气息时有时无，大侠，你也是学医的，应该明白她已经没有几日的阳寿，就算她在你的心里至关重要，你也应该明白天意难为的道理。”

“师父，我自然明白天意难违，可是盈盈还这么年轻，我不想眼睁睁地这样看着她被人害死。”

“哎……”师父一生长叹，伸出两根手指缓缓搭在杜思盈的脉搏上，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师父的表情忽然变得僵硬，“这是……商女泣魂阵！”

“正是。”

“阴七已经过了几天？”

“已经过了四天，今天是第五天！”

听了我的话师父眉头紧锁，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大侠，这个女娃没救了！”

“不可能的师父，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

“阴七过了四天，就算你没有摸过她的脉搏，以你的医术你不可能看不出她的脸上看出死兆！”

我愣愣地坐在地上，杜思盈的样貌虽然被我用银针封住了精气，可是面色的衰竭是无法掩饰的，其实我早就已经看出来，只是不想相信自己。

“师父，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窗台上有一壶酒，摆了很久了，我一直没喝，你取来喝点，用鬼眼看一看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酒取过来喝了一口，鬼眼在我又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打开，十二朵商女怨魂已经完全附着在杜思盈的身上，看着我肆无忌惮地狂笑着。

“嘶……”我闭上眼，事实上即使不用鬼眼看我也已经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那般红得像血一般的木梳就像是这十二朵商女冤魂的骨灰坛一样，现在它们融合为一体。

“大侠，好端端的女娃怎么会惹上这种毒阵？”

“她八字全阴，有人想利用她的魂魄做鬼将！”

“鬼将！？”师父一声惊呼，整个人宛若雕像一般愣在原地，“你是说有人想将她的魂魄练成鬼将？”

“是……”

“那人是谁？”师父一把抓住我的衣领。

“是一个叫滕苦雨的。”

“滕苦雨？”师父抓住我衣领的手缓缓松开，整个人仿佛陷入沉思，“想不到他竟然是我要等的人！”

“他就是师父要等的不该存在的四个人之一吗？”

“快说，黄泉剑现在是不是在他手里！”师父没有回答我的话，又一次抓住我的衣领，不过这次的神情更加凝重。

“是……”我低着头，绕是师父已经双目失明，我仍旧不敢面对他。

“告诉我他怎么得来的？”

“是……是我……给他的！”

“是你！”师父一把将我推到，“想不到我竟然收了你这个叛徒！”

“师父，你听我解释，滕苦雨用人命要挟我，我的两个朋友的性命都在他的手上，所以才不得不拿剑与他交换。”

“你好糊涂啊，莫要说两条人命，就算是两百个人的性命也不能交换！”

“可是师父从我小的时候你就告诉我，做人义字为先，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朋友就这样死在他的手里！”

“啪……”热辣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师父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你可知道黄泉剑有多大的威力，你现在的的确确用它换回了两个人的人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利用这把剑去害多少人！”

“你既已经得到了黄泉剑，就应该很了解将黄泉剑握在手里的那种感觉，那黄泉剑能摄令阴兵鬼将，其威力甚至不亚于鬼玺，你这么做不是在救人，是在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