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以为……

水库禁钓告示昨晨就发了，况且水库人气已跌到冰点，应该不会再有人来钓鱼；

昨晚也没下雨，孟凯肯定不会记挂山里的菇子；

且又是周未，无需操心闺女早起去上幼儿园；

季然以为，今天怎么着都能美美地睡上个懒觉。

始料未及……

“然大师，然大师。”

“孜然哥，孜然哥。”

喊魂的又来了，且还不只来一个人，停在坝上的车子都三四台。

“汪汪……”

狗子恪尽职守，吠叫示警。

正与周公畅聊人生，结果被吵醒的季然心里那個郁闷啊。

掀开窗帘，屋外微光朦朦。

摸过放在床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六点都还差几分钟。

一而再，再而三，够久没一觉睡到自然醒了……

长时间早上没睡饱产生的起床气瞬间冲上天灵盖，差点没忍住要放汪仔厮杀过去的冲动。

季然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

再来看手机，竟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以及N条未读微信、N条微信语音视频未接信息。

搁一边先。

无奈起床，下楼出屋走过去。

发现来的这帮人里，有几个熟面孔，赫然是来水库钓过鱼的，另外几个都很面生。

“孜然哥，抽烟。”

“然大师，抽烟。”

“季哥，抽我的，华子。”

季然一过去，一干人甭管熟的、半生不熟的、完全不熟的，一律热情无比，纷纷掏烟。

被迫起来，季然这会脑袋瓜子还有点迷糊，瞅着这阵势，懵逼中。

这些人大清早的跑过来个比个殷勤地给我发烟？

这是什么个情况？

季然随手接了根都快要捅到他嘴巴里来的烟，那人立马火机凑近给点上。

“大家有什么事，直接说。”

一口尼古丁上头并入肺，整个人清明多了，季然平和地问。

“然大师，你昨晚发布的段子我们看了……你钓翘嘴的水平，绝对是全钓界独一档炸天的存在……”

点烟的哥们大拇指梆硬竖起，一通使劲地吹捧。

“季哥你钓翘嘴的水平，邓鲢子见了你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你一声大师。”

“必须喊大师。”

其余诸位连连附合。

所有人似是恭维，实亦是发自内心地钦佩。

清江野钓，能把翘嘴当白条连，试问放眼全钓友圈子，谁能做到？

邓鲢子都差得远远的吧，有种他去江里直播一场试试？

然而季然却做到了，你不佩服都不行。

听着他们这通吹，季然惭愧，拿他和邓比……要不是‘今晚吃鲌’……惭愧啊惭愧。

同时季然也听出来了，这帮子家伙是来打探昨天他作钓钓点的。

难怪一个个热情如火。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一个个比汪仔还能舔，再藏着掖着呢，太不近人情；

但是要是告诉他们呢，只怕他们今天要亢奋地去……

悠悠地吐着烟雾，季然说道，“位置告诉你们，倒是没什么。”

“嗯，大师你有什么指示，尽管说。”众人目光灼热地看着他，虔诚好似信徒。

季然正色道，“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打龟了，可别怪我。”

“那肯定的，打龟了是我们技术不行，哪能怪你。”众人连连点头。

心下对季然的话却是不屑。

打龟？

开什么国际玩笑，你能狂上，我们肯定比起你是要差几分意思，毕竟技术上有差距，再一个有这么多人钓，狼多肉少。

然而就算钓得再差，也不可能打龟的嘛。

“就是杨家塘，石头堆那里，你们去就知道了。”

季然如实告知了钓位。

“谢了季哥……”

众人道着谢，而后好似新郎倌入洞房，那叫一个激动亢奋，急不可耐地去也。

瞅着几台车迅速离去，季然笑着摇头。

这帮子家伙现在倒是踌躇满志、斗志激昂，等他们收竿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

翻看了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都是昨晚上打过来的，小妹季灵和孟凯打的。

这会时间太早，不宜回拨过去。

再看微信，不论是末读信息还是未接语音视频通话，都是那些不怎么熟的钓友发来的。

不用去看信息内容，季然就知道他们和刚走的那波人一样，必是来问钓位的。

往下翻了翻，还有莫宇的未接视频邀请、及语音信息，昨晚和不久前的都有。

刚要点开语音信息听听那货说了啥，莫宇又发来了语音联线邀请。

接通。

“靠，孜然你太不够意思了啊！”

莫宇开口便是疯狂吐槽，“你昨天在石头堆那边翘嘴狂抜成那样，居然都不喊我……收竿时就给我几条白条蓝刀子看，那些都是你闺女钓的吧……你钓的翘嘴，被那条船拿走了吧……我昨天就纳闷，为什么那条船两次都是到你那里……原来是来拿鱼的啊！”

“大哥，咱们还能不能做朋友，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莫宇吐槽了小半晌，好不容易才停止。

皆为钓鱼佬，季然能想像到，这厮心里对他的怨念，是有多大。

不用说，这厮昨晚百分百也看到了‘要嫁就嫁钓鱼郎’上传的段子。

“芋头，请你相信我，我昨天瞒着你，绝对是出于一片好意。”

这事季然无愧于心，风轻云淡地回复。

作钓时瞒着他，是怕他过来被白条蓝刀把心态都闹崩；分道扬镳前瞒着他，制止闺女道出实情，是怕他抱怨，然后怕他今天去喂鱼……

上苍可鉴，他是如假包换的一片好心。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莫宇对季然怨念那不是一般的深，昨晚他看到那个视频时，天知道他内心有多少神兽不受控制……好似季然对他一提翻脸不认人。

季然淡然地笑道，“你现在不需要相信我。”

莫宇一愣，“什么意思？”

季然道，“因为到下午后，你不仅会相信我，还会感谢我。”

莫宇再吐槽，“能不能讲人话？”

季然懒得和他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莫宇忙道，“等等，鱼情那么暴躁，你今天不来钓了？”

“今天有事。”季然敷衍，‘今晚吃鲌’都用完了，去钓白条啊。

莫宇贱笑，“你有事啊，嘿嘿，那你就别怪我像你昨天一样，一个人吃独食了哈。”

季然听出来点味道，“你今天要去那里钓？”

“那还用说，昨天你爽过了，今天轮到我了。”莫宇嘚瑟起来，“哥已经差不多到江边了。”

季然……这个傻鸟。

昨天刻意瞒着他，就是怕他今天拦都拦不住会去。不想他昨夜里看到了段子，现在竟然将近抵达。

也罢，让他亲身体味一波，他会更懂我昨天的用心良苦。

“草，这是闹哪般？”

季然正寻思着，突然莫宇失声惊呼，“我丢，什么鬼，这么早就这么多车？”

“怎么了？”季然隐隐有一种预感。

“路边车子爆满，这些钓鱼佬都属公鸡的啊，一个个来这么早。”莫宇又双叒一次吐槽，下一秒钟，这厮发出歇斯底里的怆呼，说话都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妈呀，我特么我，我特么莪……”

“是不是昨天我钓的那一片，已经人满为患？”

季然笑问。

季然料想的一点都没错，这会的大石头堆处，包括附近的深水区，钓鱼佬隔两米一个，隔两米一个，场面不要太壮观。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把点位告诉别人了？”

莫宇情绪有点失控，原本还做着季然不来他一人独乐乐的美梦，万没料到，特么现实却是如此一番景象。

还想独乐乐？

特么一线深水区，连见缝插个屁股的地方都没有。

钓毛线哦。

“叫你芋头，还真没叫错你，你这脑袋就是个芋头啊。”季然调侃，遂道，“昨天上传的那个段子，你以为就你看到啊，还有那么多看了我直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天我和我闺女往大石头堆走，很多钓友可是亲眼所见的。”

莫宇琢磨了会儿季然所言，不说话了，算是默认。

“好了，你还是老老实实钓你昨天自己的位置吧。”

季然能想像到莫宇此刻那张脸，得有多黑。

挂断联线，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实话，他想到了肯定有人能找到昨天他的钓位。

但真没想到这么早就已经人起堆。

‘要嫁就嫁钓鱼郎’坑的人有点多哈。

什么，罪魁祸首还得是我？

好像，还真是。

不过天地良心，季然昨天开直播，真没想过要忽悠别人去喂鱼。

纯粹只为发泄下心中的不爽不满。

……

十几分钟后，找到悠然居问钓位的那帮人到了，一瞅江边那阵势，先是傻眼，而后捶胸顿足，恨欲狂。

最后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各自在正常水深区找了个位置，默默地作着钓前准备，不时眼红地瞅一眼大石头堆那边。

断断续续的，还有钓友通过各种方式打探到点位赶来。

皆郁闷。

有人选择正常作钓，有人选择离去。

这个早上，杨家塘江畔，比往昔任何一个早上都要喧闹不知多少……

附近供应盒饭的村民们，脸上都笑开了花。他们也都已经知道为毛今儿个钓鱼佬发了疯似地往这边涌，心里默默地向季然道一声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