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玉疲惫地坐在一处废墟前。

她白皙的面容，此刻说不出的憔悴。结束了，战斗是结束了。

有些人的生命也就此结束了。

房屋还未燃烧殆尽，有些木材仍然噼啪作响。

她觉得很难过，成为金丹以来她第一次如此难过。都怪她自己自大，以为自己可以仗着境界高，横扫一切来敌。但是她忽略了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境界的。

此仇必报！

她握紧了拳头。

村民们都死了，尸体被横七竖八地扔在了村口的一处空地。不难看出，好几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女子生前遭受了不堪的凌辱，没有一个衣裳是完整的。

一个又一个昨日还欢声笑语的人，现在就像死去的猪狗一样，就这么没了！

李秋站在她的身后，他不敢去打扰她，他看见这些惨状觉得心里很不好受，都是因为自己，这些村民才会遭受这些灭顶之灾。

要不是自己来到这里，就不会将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带来！

顾家！

他知道一定是顾庭恩那个老东西干的，徐家肯定也脱不了干系！只有这两家对他恨之入骨，李秋明白，欧阳城主已经管不了他手下的几个大家族了。

凝玉看见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他的喉咙被割开，浑身上下都是淤青的痕迹。

这个络腮胡子的大个子叫虎子，前几年才生了个女儿，就是昨天嚷嚷着要糖吃的小丫头。

可是现在，小丫头早已没了气息，头发乱蓬蓬的，脸上都是漆黑的。

“这丫头最爱美了，小丫头，姐姐给你擦干净些，好上路哦。以后就没有这些痛苦了，都怪姐姐，没能保护好你们！”豆大的眼泪从凝玉的眼眶里涌出，她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妻子多么温柔贤惠，现在却身上连完整的一缕衣衫都没有，胸口处更是两个大洞。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似乎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遭受如此折磨。

上天可有眼？为何从不怜悯天下苍生！

还有那个干瘦的老者，此刻弓着背，像一只虾。

他是村里的账房先生，最喜欢用油酥上一小碟花生米，就着二两米酒，喝上一口酒感叹一句。

他是村里识字比较多的一个人，文人酸气十足。最喜欢讲仁义道德，说话必带之乎者也。

每次，村里的记账，打点的任务就是交给他的。他喜欢拿个算盘，拿本账簿，就在灯下熬上一夜。

就在前两天，他还盘算着，以后再挣上一点灵石，就搬家去河山城，听说那里很漂亮，有一尘不染的街道和通宵达旦不熄的灯光！

可惜，再也看不见了！

他很痛，所以他的身体就快要弯成一张弓了。幸好，就快要解脱了。

马村长还没有死，他的手指还在动。

他睁开虚弱的眼睛，看到已经被燃烧殆尽的村庄，想了想自己袋子里那块还没捂热的灵石，这个世道终究还是逃不了。

他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少年也曾入道修行，奈何天资不行，处处受到同师兄弟排挤，愤而下山，又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了如今的村子。

那一日已是傍晚，眼见日暮西沉，霞光四溢，霎时有感。人生如草芥，向阳而生，修道不修道，又怎么样呢？

那一刻，他与自己和解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道，不就是，平平安安过好一辈子吗？

他给这个村子取名落霞，可是如今，霞光已升，自己却是以这般结局落幕！

他在最后的时刻看见了凝玉，他似乎还想对凝玉说些什么，但是他实在是倦了。就此，溘然长逝。

李秋将众人尸体集中到了一起，付之一炬，生于天地间，就这样又回到天地间吧！

李秋靠着凝玉坐了下来，让她靠到自己的肩上，“姐姐，想哭就哭吧。”

凝玉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后悔都通通变成了眼泪。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金丹境的修士，而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歇了一会儿，两人决定继续向前，只不过才走出村子数百米，一个荒草丛生地里，两具小小的尸体映入眼帘。

走过这片空地，在更前面一点，两具小小的尸体就这样扔在野草里。

是那两个孩子，还以为他俩能逃过一劫。

女孩子至死小小的手里还握着那一块晶莹灵石。她只记得，哥哥给她说了，这块灵石已经够他们俩用上好几年了。或许以后可以去做一点小生意养活自己了。再也不用去偷，去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吃了。咱们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到时候咱们再买一点好东西来回报恩人！

女孩是被瞬间杀害的，所以至死都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男孩子的喉咙被划开了好大一条口子，他空洞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他对这个世界的期望才刚刚因为李秋变得美好，谁知道下一秒就连生命也没有了。

他不甘心！

他痛，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轻灵，他彷佛看见了李秋，凝玉在他和妹妹的尸体旁哭泣，他渐渐意识越来越迷茫，陷入了永恒的黑暗里。

“小秋，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以前娘亲告诉我，修炼的境界越高，寿命就越高。高到可以与天地同寿，与万古共存。”

“小秋，你说是不是修士都害怕死亡，一辈子都在修行，争夺天材地宝，争夺权利，争夺财富！杀人越货！”

“小秋，这世道怎么如此艰难！”

李秋答不出来。

他挖好了两个坑，将两个小家伙埋进了进去，让他俩就此长眠。

反正这个世界也不美好，早点去了未必不好。

他静静地站着听凝玉自顾自地说着，满山的野花已经开满，仿佛听从了春意的召唤，微风卷起，碧绿的浪潮起起伏伏。

远处的道小道不知通向何方，可是背后的村庄已是焦黑的废土。

李秋站在这天地间，觉得人竟如此渺小，更加坚定了他要真正努力踏上漫漫的修道天途。

李秋自觉地给自己腿上绑好了几块玄铁，事情已经发生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

“玉姐姐，这个仇，迟早得报。事情因我而起，那么也该由我来结束。剩下的路途，还希望姐姐多加关照！”

阳光打在少年坚毅的满是血污的面孔上，凝玉一瞬间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