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若望很想把眼前的那个钱袋子砸在对方的脸上,毕竟当前这个时代可还没人敢说‘教皇又几个师’这种名言,在欧洲还真就没谁敢拒绝教会。
不过事情也从来就没有绝对过,钱袋子的缝隙刚好可以让汤若望看到其中的东西,那是金灿灿的金币和一沓唐人精美的纸币,而且很巧合汤若望看到了纸币的币值,那是他在银行中才见到过一次的百元大钞。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小小的钱袋中至少装了价值1万唐元的货币,这是他目前手上可用资金的两倍,也意味着台南这里的教堂要比他预想中的规模更大。
当然,如果在场其他国家的代表也会有如此慷慨,那么他或许真有可能在台南搞把大的。
好吧,汤若望得承认自己对眼前这笔钱动心了,或者说他对于对方所说可以帮他联系唐人官员的事情动心了。
取得当地官员认可无疑是最为重要的,如果说唐人真的肯答应自己在这里建设教堂,那么这意味着他给教会的信件内容会更加丰富,或者他还有可能成为亚洲地区的主教也说不准。
似乎是看出了汤若望的意动,加夫里尔船长笑道:“据我所知唐人对于信仰问题并不是很关注,他们不拒绝任何信仰在台南城传播,但是他们也对此有一些要求。”
汤若望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快速将眼前那个钱袋子抓在了手里说道:“说说看船长先生,这对教会来说非常重要,只要是准许我们在这里传教,我相信教会也会愿意与对方做出一些妥协的。”
加夫里尔船长点了点头:“唐人要求所有信仰都需要在唐人的官员那里登记,并给每一个人员的收入都需要纳税,这一点或许很难接受,但是唐人坚持认为所有在台南的人都需要纳税,包括他们最高官员也是一样。”
汤若望有点头疼了,这第一个问题确实让他非常为难,这种事情很多教会同行也提到过,说起来只要是欧洲之外的地方,私下里贿赂或者给地头蛇交点钱算是默认的规则,一般传教士并不会对此太过较真,无非就是账目上做的漂亮一点,方便给老家那边一个交代而已。
只是眼前这位船长先生说的比较正规,这意味着这个消息很难隐瞒下去,甚至因为这座台南城的海贸非常发达,这个消息很有可能比自己的信件先一步返回欧洲。
仔细想想这事确实需要一个合理的说法,或者至少需要一个不一样的说辞,汤若望觉得自己有信心说服唐人官员可以换一个名称。
点了点头,汤若望道:“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还有其他消息吗船长先生。”
加夫里尔并不在意这个名头会不会传播到欧洲去,也不在意这样的消息在欧洲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他只在意眼前这位传教士先生不要影响他的收益,所以他很快便继续说道:“此外唐人要求所有信仰需要接受台南旅游局的管理,这个部门会定期抽查你们的信徒是否来源合法,税务部门也会确保所有信徒依法纳税。”
汤若望算是听出了对方的意思,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说缴税的问题,而且很明显眼前这位船长先生似乎在暗示他要顺从唐人的要求,这一点他尽管心里不太舒服,可总算是有所准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加夫里尔船长继续说道:“此外任何信仰所涉及到的场所都不是法外之地,当涉及到司法问题时台南警察有权进入调查,并传唤相关人员。”
这一点其实比税收问题更加敏感,因为这涉及到神权和治权,这一点对于教会来说是很难接受的,甚至对于欧洲信徒们来说,这一点也足以触及到他们敏感的神经了。
1620年这个时期的教会可不是后世那种情况,人家的权柄可比欧洲任何一个国家的国王还大,很多时候妥协的只会是国王,而不是教会。
汤若望的态度很谦虚,这与他历史上对待亚洲国家特别是大明的时候是差不多的,说实话他毕竟不是带着一支军队来传教的,所以很多时候他学会了妥协的艺术,甚至甘愿从事一些工作来讨好大明皇帝,进而希望大明皇帝准许他在大明传教。
这个关系与那些头脑发热的狂信徒完全不同,所以从他的角度来说,这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
沉思一会儿汤若望还是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只要他们准许我在这里建设教堂并不阻止传教活动,这些条件都可以接受。”
加夫里尔船长对于汤若望的态度很满意,他还绕有深意的瞥了一眼西班牙人领事,很明显这眼神中对后者多了一丝鄙夷。
毕竟西班牙狂信徒可是很有名的,人家这会儿正靠着狂信徒跟整个欧洲干架,就连荷兰人也不愿意在海上与西班牙人发生冲突,倒不是说真就没有一战之力,而是这个时期的西班牙人脑子一热就容易玩点同归于尽的把戏,这让喜欢做生意赚钱的荷兰人十分头疼。
当然,两国干架这种事还在进行中,所以加夫里尔船长绝对不会放过这嘲讽西班牙人的机会。
“此外就是卫生问题了,台南唐人喜欢干净,这一点相信你昨天就有过体验,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唐人并不希望有人在这座城市里宣传不洗澡。”
加夫里尔船长的屁股明显更偏向台南唐人,这一点在场的人都不是瞎子,不过谁也没有贸然开口,很明显唐人给的好处确实有点多,大家屁股坐歪甚至欧洲还在干架的几个国家的代表还能在此汇聚一堂,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汤若望对于卫生问题并不介意,特别是他自己也在进入台南的第一时间就去了澡堂,那种轻松的体验只要尝试过一次就很难放弃,所以地方不同,做出一些适应性调整他觉得问题不大。
说完了汤若望的事情,加夫里尔船长的目光这才转回到各国代表身上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和我的朋友们分析过唐人的情况,可以说唐人的出现成功为我们和明国之间构建了一座桥梁。”
“在唐人出现之前也只有葡萄牙的濠镜能够少量获得明国的商品,我们和西班牙都只能去倭国那里进行贸易,从倭国那有限的份额中少量获取明国的商品。”
“所以不管唐人的陆军有多么糟糕,我们都需要帮助他们维持这份战斗力,甚至有可能的情况下,我觉得我们应该追加投入帮助唐人尽快训练一支成熟的陆军。”
巴波沙船长有些愕然:“为什么?唐人可是我们和明国之间的中间商,我们的每一笔交易都被他们赚走了差价,你居然还打算花钱帮助他们训练军队,你的脑子被狗吃掉了吗?”
西班牙领事不置可否,倒不是他认可了谁的说法,而是在他来到台南之前,马尼拉总督可是跟他说过国内的情况。
要知道西班牙可是在和全欧洲干架,太平洋白银航线都在收缩,任何涉及到花钱的话题都不是他能够参与的。
加夫里尔船长鄙夷的瞥了一眼巴波沙船长,后者莫名其妙的看着对方,眼看巴波沙没有反应过来,加夫里尔船长更是蔑视的说道:“或许被狗吃掉脑子的并不是我。”
汤若望已经反应过来听懂了加夫里尔船长的意思,他不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希望在这里的欧洲人能够尽量团结,这或许对他接下来建设教堂的事情有所帮助。
所以他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听说唐人对于贸易的态度是十分开放的,他们非常支持各国之间自由贸易,而且关税收的很少。所以这样一个环境让明国商人很乐意在这里做生意,而刚好诸位也需要明国的商品对吗?”
加夫里尔船长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正是我们需要的。相比唐人的开放,濠镜那边与明国的交易很明显做的很差劲,我听说你们的拿货价比现在台南的价格高了一倍,而且你们每年还要给明国官员大笔贿赂,所以你们的利润很低,至少和现在没办法比。”
巴波沙倒是不觉得这是羞辱,反正在台南唐人出现之前只有他们葡萄牙人掌握了与明国的贸易,真正赚了多少钱他肯定不会说出去,所以只能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加夫里尔船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也要帮助唐人维持这个自由贸易的港口,而据我所知明国官员和商人中有很多贪婪者存在,他们更加觊觎唐人这份生意,而要想维持唐人这个市场,只靠他们那点可怜的人数明显不够。”
西班牙领事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为什么不能替代唐人呢?他们的数量很少,尽管他们的武器很强大,可只要我们愿意,投毒、暗杀,甚至制造混乱放火,我们有很多手段都能搞定他们,而他们已经帮助我们建立了与明国人的联系,将这个中间商踢出局才能让我们和明国人同时获利,我们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们呢?”
加夫里尔船长不屑的正要开口,却没想到汤若望抢先一步开口说道:“或许这就是东西方的差距吧!明国人明显更认可唐人,而唐人较为宽松的管理也更被我们接受,我们之间需要这样一个调和的中间人,而不是贸然将他们踢出局导致这个局面彻底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