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蒋安刚听到朱厚熜的话脸色一变,虽然在蒋氏的信中得知这个朱厚熜这个王府世子从小就颇有主见,但是现在,似乎有点有主见过了头了。
这还没当上皇帝,就开始准备和张太后和首辅杨廷和争权了?
自己这个大外甥是不是有点太有主见了点。
而实际上,朱厚熜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按照史书,月底自己就要抵达京城,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团结身边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自己这个便宜舅舅,就是不二人选。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比蒋氏的外戚更希望扳倒张太后了。
可能现在,很多人并没有能预料到内阁能干出让朱厚熜直接认张太后当妈这种奇葩操作.
比如,自己面前的这个蒋氏的弟弟蒋安。
听到朱厚熜的话,他的表情先是震惊,惊惧,之后便是深深的思索。
看着面前似乎正在认真思考蒋家和朱厚熜命运的蒋安,朱厚熜继续谆谆善诱。
“张氏一门把持朝政多年,历经两朝未曾衰败,如今我作为藩王入继大统,和他们张家并无关系,我真为自己和母亲的未来忧心啊?”
“她们敢!”
蒋安闻言勃然大怒道,这个北方武将常年游离在权利之外,相比于他那个在常年在京城任职,担任兵马指挥使,滑不溜秋的大哥,他的性格即使放在大明武将中都算得上是单纯的那一类。
“有何不敢,如今司礼监旧臣皆是武宗时期提拔,无不深受先帝恩惠,而皇宫内外禁军,厂卫更是被张氏外戚一手掌控,我真害怕与其进京受人摆布,不如我们退回安陆,还是安心的当个王爷——”
朱厚熜做出的一副害怕不已的样子,表示这皇帝太危险,不想干了,还是回安陆当闲散王爷混日子才好。
“世子殿下,事到如今,车架已经启程,先皇遗照已传令天下,世子天命已定,岂有在此退缩道理!”
一听到面前的朱厚熜说想回兴王府,面前的蒋安当场就急的差点跳起来。
你可以回陆安,但是蒋家怎么办。
我们还指望着你带着我们蒋家百年富贵呢?
“世子不必忧心,臣来之时,曾与大同总兵张大人密谈,言及首辅专权,太后摄政,若京城有变,只需陛下一道手书,北方将士敢不为君父分忧。”
果然——
朱厚熜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这个急匆匆从北方返还的叔父,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看着面前被自己稍微一激,显得反应略微有些激动的自己这个便宜舅舅蒋安。
朱厚熜突然感觉自己内心有种忽悠智障儿童的淡淡愧疚感。
北方的地主军事集团看上去也并不像他们表现的那么安分。
不谈及太远的历史,就单指正德朝,朱厚熜现在进京参加的就是这武宗老哥的葬礼。
在正德朝先后爆发了两次大规模的藩王叛乱。
第一次是正德五年的宁夏王叛乱,起因是武宗授意太监刘瑾清查北方卫所,关于驻守北方的武将集团向蒙古人走私军械物资,贪污朝廷款项,吃空饷,克扣卫所士兵工资,殴打虐杀卫所军户等问题。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武宗希望摸清北方明朝自己的军事力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事实上,北方情况到底如何,明朝皇帝大部分时候是搞不清楚的。
为什么明明账面上大明北方精兵百万,要塞城池无数,朝廷对北方的军事拨款年年增加,可蒙古人南下入寇的频率却一年比一年频繁。
肯定有问题。
武宗决定不在容忍,这位在历史上亲手组建了团营,并帅军在应州大败蒙古的尚武皇帝,他现在要开始追究责任,并着手重整北方军备了。
然后,宁夏安化王反叛就发生了。
【庆府安化王寘鐇,及指挥何锦周昂丁广,反杀镇守宁夏太监李增少监邓广总兵官姜汉巡抚都御史安,惟学少卿周东执分守参议……】
而武宗想要弄清明朝北方卫所状态的尝试也因此无疾而终,一切回归原状,还是无奈的选择了向这些北方的武将集团妥协。
【尔等世受国恩,纵是一时迫胁,势非得已,并行宽宥况,朝廷节次薄税省刑事从宽处,尔等官各安心保守职业同享太平之福】
朱厚熜算是半个历史阴谋主义者。
他虽然不太信二十一世纪网络上某些过于离谱的历史虚无主义言论,但是针对于文官集团所编修的史书,他对于内容的真实性有些自己的看法。
当然,具体的大事写史书的那些人肯定不能造假的,但是他们可以扭曲事情的性质,把好事说成是坏事,把坏事说成是好事。
颠倒黑白。
甚至故意模糊立场,放大士大夫的苦难,而对于遭受这种苦难的原因一笔带过。
别问,问就是皇帝神经病,缺心眼,是个大疯子……早期还好,晚年就犯了些糊涂,摔个粉碎什么的。
“您是说,北方的总兵武人都支持我吗?”
朱厚熜做出一种兴奋的神色说道,而看到面前都世子在得到支持后看起来稍微鼓起来些勇气,蒋安稍稍安心之余,原本打算日后做中间人的为皇帝和北方武将牵线搭桥的计划也都暂时搁置了。
别考虑那么远了,先让自己小侄子安安稳稳的进了京城做了皇位再说。
“当然,世子的皇位是武宗陛下遗诏所授,天下除了世子谁还有资格做上这个位置。”
蒋安大义凌然的说道。
虽然现在大部分人都猜测这封遗照大概率是张太后和内阁联手伪造的,毕竟一个很大的问题是,武宗朱厚照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在遥远的陆安自己还有朱厚熜这么一个远房亲戚。
毕竟两人连面都没见过,除非武宗是真的疯了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陌生人。
而张太后和内阁之所以选择朱厚熜的理由也很简单。
因为朱厚熜的爸爸兴献王死了,而除了两个姐姐之外,朱厚熜身边没有任何的兄弟可以帮衬。
就连母妃蒋氏的家族也不过是京城一个小小的兵马指挥使,相当的好控制。
说不定稍微给点好处就打发了。
而朱厚熜就是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他要给自己身边的母族画一张大大的饼,避免被提前收买,好跟着自己一块对付后宫的张太后。
毕竟现在自己还不是皇帝,挑动朝臣掀起大礼仪,现在还没登基的朱厚熜还没这个能力。
朱厚熜一面微笑示意,一面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