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实际上,黄锦能做的事情着实有限的紧。
“现在太后擅权,勇士营不要生什么乱子就已是大功一件,刚刚是我对你苛求了。”
想到这里,朱厚熜的目光变得柔和的和几分。
“蒋定蒋都督前日说可从京军中挑选送一批精锐力士入宫护卫陛下,臣没有立刻答应……”
“为何?”
朱厚熜一愣。
但随即,看着黄锦那并不回答,带着些许忧虑的面容,朱厚熜反应了过来。
蒋定确实是之前跟朱厚熜说过,要在最近挑一批得力的力士入宫加强朱厚熜身边的警卫,当时朱厚熜担心蒋定控制不住五军都督府的局势,便拒绝了。
至于黄锦是为什么?他是担心蒋氏外戚势力过大,威胁到朱厚熜吗?
“请陛下予臣征调宫内太监入勇士营监军之权,臣黄锦以命担保,勇士营及腾骧四卫必能为皇上舍命分忧。”
而看着朱厚熜的思索,黄锦朝着地上狠狠叩首,砸的青石砖咚咚作响,几欲裂开。
看见这一幕,朱厚熜脸上闪过了几分怒色,他躬身一把将黄锦从地上狠狠的拽起,可这个胖胖的太监力量之大好如一头耗牛,朱厚熜试了几次,竟然丝毫不能撼动。
“若是不能为陛下效力,纵使留此残破之躯苟活又有什么意义!”
“起来!太监监军本就是前朝旧例……你这么做又给谁看,成何体统。”
朱厚熜怒斥道,黄锦听到朱厚熜肯定的回答之后单,他才挣扎着重新抬起头,伴随着额头上流淌的鲜血模糊视线,和头颅因为剧烈的撞击而产生的眩晕之感,如同身在仙境,恍恍惚惚。
他抬起头,看着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弄得满头鲜血面露的黄锦而愠怒的朱厚熜,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直到一张略带冰凉的手敷在了他的额头,温热的鲜血顺着那只少年人洁白,略带薄茧的手上也染上了一抹猩红。
“陛下——”
片刻,清醒过来的黄锦看到皇帝竟然亲自为自己敷住伤口,一时之间忍不住失声痛苦。
“臣有罪!罪在万死!”
黄锦抽泣,想要继续跪倒在朱厚熜面前的地板上,却被小皇帝按住,而一旁的陆炳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赶快的拿出丝绢来为黄锦止血。
“如今大业未成,王府众臣,蒋氏外戚皆是我之助力,我怎能忍心你们任何一人受到伤害呢?”
朱厚熜勉强平息了心中的愤怒,知道他的忠心,出声安慰道。
“陛下聪慧,远胜古人,自然不会重蹈前人覆辙。”
黄锦一边哭着,一边回答道。
“臣若能为陛下前驱,哪怕是死了也安心。”
“……”
朱厚熜沉默,只是看着面前这个一心护主的贴身太监的目光愈发的温和。
“御马监内辖四卫,受太后和司礼监影响颇深,你若是不愿借助蒋都督的亲信重整四卫,日后行事可要加倍小心才是。”
朱厚熜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奈,但又有些欣慰的说道。
说实在的,尽管黄锦的担忧不无道理,蒋家也许可能成为下一个张家。
但那绝不是现在。
至少,在朱厚熜成功留下子嗣,其母蒋氏和几个兄弟有充分的理由以皇太后之名控制朝政之前。
朱厚熜和他们之间是最坚固的盟友关系。
现在,朱厚熜需要警惕的就是关于迎立蒋家女子入宫的问题了。
自己的两个舅舅可是很期待朱厚熜再娶一位蒋家女子巩固其地位和权势的。
而只有这件事,朱厚熜不可能妥协,他不可能接受自己成为这个帝国和利益集团内可替代的那一个——至少现在还不行。
朱厚熜摇了摇头,旁边泪眼汪汪的陆炳正心疼的拿着止血药和白布为黄锦包扎伤口。
他对着黄锦叮嘱了下近几日好好休息,让宫人将其送回修养,便将刚刚那些远忧暂时抛去。
他看见殿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有几只乌云飘过。
遮住了春的明媚。
初春,指头绿芽却微微泛黄,生机勃勃之下,勉励挣扎而不得出的嫩芽,干枯龟裂树皮,散发着冰冷的肃杀之气。
风雨欲来。
朱厚熜想到道。
自上次和张太后谈崩之后,很久,自己就没有听过那位太后和她两个弟弟的消息了。
但朱厚熜可不会因此而感到轻松,司礼监和亲军二十六卫的控制权一日不夺回,朱厚熜就一日难以安寝。
毕竟,在睡梦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一场宫变剥夺一切的感觉并不好受。
而外朝,在经过了几轮的谈判之后,朱厚熜和内阁的矛盾也正逐渐的激化。
而明日,便是随着吏部诏令,地方大儒和官吏入京与内阁议论皇统的时候了。
朱厚熜下意识的抓紧了围栏。
至于帝国的明天如何,天下大儒云集京城,就内阁同皇统问题开始论战之后,或许可窥见一二。
……
“听闻陛下此次,不光是邀请的愿意与内阁辩驳,商议皇统之事的地方官,就连赋闲在家和在南京的那几位大人物都来了!”
茶楼里几名入京的士子还有风尘仆仆的入京官吏,在为这些地方官员接风洗尘之余,以茶代酒,闲聊道。
“我听闻,来的人不光有杨一清,刘建等一干儒学大师,正德名臣……就连那位平定宁王反乱,传心学与天下的王阳明都已然在这几日纷纷受诏入京。”
“可是正德朝因坚持忠言,被太监刘瑾命锦衣卫等鹰犬缉拿诛杀的王阳明?”
“正是此人!”
“传闻此人素有谋略,用兵如神,平江西盗贼,宁王叛乱,直捣南昌,令我父惊为天人——感叹若能此生若能有幸与其结交,虽死无憾矣。”
有北方士子闻言忍不住赞叹道,而听到这里,就算是南方那些素来看不起北方文士的粗鲁的士子,也都对此感到光荣。
“今日北方蒙古再次寇边,绕过宣府重镇,轻骑最远甚至距离北京也不过百里……我观蒙古此举,恐怕一旦入秋,北方战事便又将再起。”
那位北方的士人说到此,又想起自家在北方的土地还在蒙古骑兵的打击范围内,忧虑的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