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曹操显然没想到刘宏竟如此直接,先是愣了一下,几秒钟之后脸上的表情才化作迷惑与好奇,连忙再次施礼,“粪土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一旁的蹇硕亦是面露疑色。
此前“汉灵帝”已经给过蹇硕明示,这次教这七人前来正是为组建“西园八校尉”之事,并且许诺教他来做那“上军校尉”,统领西园军,以监督司隶校尉以下诸官,守卫京都。
结果现在刘宏忽然在这个档口私自面见曹操向其卖官,莫非有何变故?
“蹇硕,你先退下。”
刘宏并未立刻说明,而是对蹇硕摆了摆手。
“陛下,这恐怕不妥……”
蹇硕连忙瞅着曹操说道,意思是如今刘宏身边就他一个随从,若他就此退去,堂内就只剩下了刘宏与曹操二人,恐生闪失。
但回头却见刘宏面色微冷,蹇硕顿时不敢多言,又“唯”了一声撅腚退出。
待蹇硕走远了,刘宏才不急不缓的道:“吾打算卖你个上军校尉,代吾招募壮丁建立西园军,此军直属于吾,由你代为统领,与北军五营共同守卫京都,同时西园军还需兼顾监督司隶校尉之下诸官之责,所行之事、所上之书不必层层传递,直接对吾一人负责。”
话音刚落,曹操已是诚惶诚恐,抖着腮帮子连连施礼:“陛下,这官职粪土臣便是散尽家财怕也买不起,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
曹操深知这是个绝对的实权官职,油水自然也大,未必就比他父亲此前的太尉差。
以“汉灵帝”此前的尿性。
太尉起步价就是一千万钱,他父亲竞标到万万钱才买下,那么这官职必定也是个了不得的天价,就连曹家恐怕也得勒紧裤绳才买的起的天价,陛下这是看出他家有钱,又来薅羊毛了?
可怼着一只羊可劲薅真的合适么?
而这荒唐的买官制度,亦是令他对汉室朝廷失望至极,因此两年前才拒绝了东郡太守的委任,当然也是不想交买官钱,托病回归乡里,暂时隐居。
这次若非“汉灵帝”亲自征召,他断然不会前来。
“勿虑,钱财方面,吾可以给你打个折扣。”
刘宏又道。
“就算陛下给臣打了折扣,臣也……”
曹操还欲以没钱为借口推辞。
这次他是真的对大汉失望了,此前不曾与这位天子接触,他还可以认为天子是受了那些宦官的蛊惑,而现在……看着与他讨价还价的刘宏,他已骗不过自己。
然而话未说完。
“你此刻身上可带了钱?”
刘宏忽然又问。
曹操再次愣住:“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取出来。”
看着曹操更加疑惑的眼睛,刘宏颔首示意。
“这……唯。”
曹操怔了一怔,终是将手伸向腰间,取下一个颇为精致的鹿皮钱袋,钱袋“哗啦”作响,感觉里面应该至少有百枚五铢,乃是平日街头巷尾花用的零钱。
不待曹操主动呈上,刘宏已经伸手将那钱袋拿了过去,解开袋子从里面取了一枚铜钱捏在手中。
迎着曹操不解的目光,刘宏将这枚铜钱收了起来,又将钱袋丢还回去,这才笑道:“买官的钱吾已经收了,过几日便下诏封你为上军校尉,莫要令吾失望。”
“陛下……”
捧着钱袋,曹操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惊疑之色无以复加,这一刻他竟一点都看不懂面前这位天子,只觉得眼前之人高深莫测。
刘宏心中自是对曹操反应极为满意,接着又走上前去重重捏住他的肩膀,仿佛不想被外人听到一般压低声音道,“孟德啊,自你当年初次入京为郎,吾便始终留意着你,吾心中有数,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当年你初入雒阳为郎,官拜北部尉便刚直不阿,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令京师敛迹,无敢犯者;”
“后来你出任议郎,又多次直言进谏,言辞恳切,令吾动容;”
“再后来你拜为骑都尉,与皇甫嵩合军进攻颍川的贼,斩首数万级,迁为济南相;”
“济南相任内,你治事如初,大力整饬,贪官污吏纷纷逃窜,一时之间济南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这桩桩件件吾皆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吾现在无比确定,你是这乌烟瘴气的朝堂之中极少能够出淤泥而不染的国之栋梁,真正文治武功的可用之才。”
“陛下……”
听着刘宏的话,曹操的眼眶竟不自觉的微微泛红。
正如一头野兽受了伤,它可以自己跑到一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舐伤口,自己坚持,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
此时的曹操便是如此,曾经他也一腔热血试图匡正大汉,他做了许多事情,得罪了许多权贵,在“十常侍”专政期间,他敢处死宦官的叔父,敢孤身一人刺杀最红的中常侍,敢与众多贪官污吏为敌,件件皆是随时便会掉脑袋的事情。
但最终他渐渐发现,他冒死做的那些事情都毫无意义,四处碰壁,缕缕罢黜,只因为高高在上的天子不在乎。
曹操终于心灰意冷,心知大汉无法匡正。
他选择了辞官归乡。
可现在,天子忽然告诉他,他所做的努力与所受的委屈全部被天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心中的委屈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他如何受得住?
“你可知吾此前为何不曾重用于你,不曾采纳你的谏言,还任由他人颠倒是非左右于你?”
刘宏轻轻拍着曹操的肩膀,又正色说道,“是因为你的家境,你出生优渥,不知民间疾苦,不知官场黑暗,空有一腔热血与冲劲,往往能伸不能屈,只怕刚则易折,正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经过此番历练,吾无比确定,现在的你便是打磨好的璞玉,你已经准备好了。”
“而吾,如今也准备好了,你可愿随吾大干一场,我们君臣一道拨乱反正,扭转这颠倒的乾坤?”
不知为何,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刘宏自己也热血沸腾起来,隐隐把持不住内心的激动,这或许便是语言的力量。
再看曹操。
这个未来的枭雄此刻已是紧紧攥拳,两条手臂都因激动而不停的抖动,泛红的眼中更是闪烁着与方才进来时截然不同的神采。
片刻之后。
“噗通!”
曹操单膝跪地,仿佛发誓一般发出沉闷却又坚定的声音,“臣,万死不辞!”
“孟德,快快请起。”
刘宏调整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曹操托起,再次压低声音道,“今日之事你知吾知,日后无论是谁问起,你便说这官职乃是你花费五千万钱买来,吾也有难言之隐……切记,去吧,稍后吾再前往赏荷亭见尔等。”
“唯。”
曹操缓缓起身,又郑重的施了一礼,这才慢慢退去。
此刻琢磨着刘宏最后那只说了半句的话,曹操若有所悟:“难言之隐……天下皆道陛下昏庸无度纵容奸佞,难道果真是有苦衷的……陛下若真拨乱反正之心,这大汉便还有救……”
“不过今日之事颇有反常,仍需细心观察陛下言行,更需谨言慎行小心提防,毕竟陛下赞誉我时太过亲切,折扣也打的太狠了些,实有无事献殷勤之嫌,万不可大意……若有丝毫不妙,我便立即称病辞官,连夜逃离雒阳。”
望着曹操离去的背影。
刘宏亦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现在的曹操虽然还未成为那个睨视天下的奸雄,但如今要驾驭此人,哪怕对其过往与未来了解颇多,他心中的压力也同样不小。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貌似比想象中的顺利一些。
“出来。”
刘宏随即轻喝一声。
【大汉国运剩余:202天】
【你的寿命剩余:202天】
“只增加了10天……不过没有减少就是好事,可见我这个决定是对的,只是对的不太明显,或许待曹操上任之后做些什么,数字还会持续发生变化。”
看到数字发生了变化,刘宏心中略安,至少……他的确有自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