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此前就算黄巾贼攻破青州刺史府,大汉国运也才减少了180天。
如今刘宏决定免赋赈灾,这从任何角度来分析,都应是有利于大汉国运的决策,怎会减少国运,而且还一下子减少了100天?
简直离谱!
下面右扶风太守王渝谢过刘宏之后,已经打算退回原位。
结果才刚退了两步。
“且慢!”
刘宏立刻又出声将其叫住。
“陛下。”
王渝连忙止住脚步,面露疑惑之色。
不只是他一人,其余的官员亦是心生诧异,不知刘宏此举何意。
而刘宏则只是目光幽沉的审视着王渝,似是还有话要说,却又偏偏不开口。
如此看了片刻。
“……”
王渝已经被盯得心底发毛,终是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身子也躬的更低,用这种符合朝堂之礼的方式将脸上的表情与眼中的神色全部隐藏了起来。
其他官员则更加疑惑。
谁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今日的陛下有些奇怪,尤其是现在如同忽然被石化了一般只是看着王渝不说话的样子,怎么看感觉怎么不对劲。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石化”的刘宏现在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为什么大汉国运会因此减少?
究竟什么地方不对?
免赋赈灾,这对遭遇蝗灾的右扶风百姓来说怎么看都是好事,哪怕赈灾粮被贪去一部分,不能全部发放到百姓手中也照样是好事。
就算无法增加国运,也绝不应该减少,而且还是一下减少这么多天!
除非……
免赋根本不会免到百姓身上?
赈灾粮也丝毫不会发放到百姓手中?
非但如此,这些本该造福百姓的政策红利与赈灾粮,还会为大汉培养出一个巨大的隐患,甚至直接落入大汉的敌人手中?
那么目前在右扶风那片区域及周边。
谁是大汉的敌人?
凉州叛军自然首当其冲!
可凉州叛军应该享受不到免赋政策,就算率军前来抢夺赈灾的粮食,也未必抢便能够的到……
那么谁又将成为大汉的敌人?
“!”
刘宏猛然想起了一个人——董卓。
此前凉州初生叛乱时,董卓为破虏将军,受司空张温节制前往讨伐。
后来因军功封为斄乡侯,如今正是屯兵于右扶风,麾下兵马规模已经达到三万,乃是镇守司隶部的一股极为重要的军事力量。
并且刘宏非常确定,此时的董卓已经生出了反叛之心。
史书记载,就在几个月后汉阳人王国率领凉州叛军围困陈仓时,“汉灵帝”一边拜皇甫嵩为左将军率军前去救援,一边下诏征董卓为少府,命其将手下兵马交由皇甫嵩节制,前往京师复命。
而董卓却公然以手下兵马“拦住我的马车,苦求我不要抛弃他们”为由拒绝征辟,拒绝交出兵马。
几月之后凉州叛军被皇甫嵩击退,“汉灵帝”再次下诏封董卓为并州刺史,要求他将属下军队交给皇甫嵩,前往并州复命。
这次董卓倒是接受了任命,但依旧拒绝交出兵马。
理由依旧是“我手下的兵马舍不得我,要跟随我一同前往并州效力”。
后来就算终于向并州进发,他也依旧阴奉阳违,率军走到距离雒阳仅有一步之遥的河东郡就停留了下来,观察雒阳局势伺机而动。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至于“汉灵帝”驾崩之后发生的事情,后世几乎人尽皆知,便不多赘述了……
总之董卓这个人与几年后因反董起兵的诸多豪杰军阀有着本质的区别,刘宏可以考虑留着曹操、留着刘备、甚至是留着袁绍为己所用,但董卓却万万留不得!
非但留不得,还需尽快除去,否则必受其害!
而现在的问题则是,免赋赈灾的事是否与董卓有关,为何会因此大幅减少国运?
可惜人心隔着肚皮。
刘宏又不会读心术,就算隐约感觉王渝刚才的眼神有些闪躲,却也无法看出此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大汉国运剩余天数的直观变化,已经给了他提示。
于是。
正当王渝与其他的官员心中愈加疑惑,小黄门蹇硕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上前将刘宏唤醒的时候,刘宏的眸子忽然动了起来,开口说道:“方才吾仔细考量了一番,免赋赈灾之事非同小可,不能决定的如此草率。”
“另外,如今凉州叛军时常进入三辅之地劫掠,如此纵容也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吾打算下诏将皇甫嵩召回,拜其为左将军前往右扶风主持守备之事,同时亦可顺便代吾视察右扶风如今的灾情,视情况再决定是否免赋,是否放粮赈灾,若要赈灾又需发放多少赈灾粮,是否需要国库追加粮食补充,如此方可做出因地制宜的决策。”
“事不宜迟,张公,你即刻命人拟定诏书召见皇甫嵩,如果吾没记错的话,皇甫嵩此前虽被革职,但如今应该还在京师居住,不久便可赶来宫中。”
“至于王太守,你也不必焦急。”
“稍后待皇甫嵩来了,你便陪同他一同赶往右扶风视察,越早摸清灾情,吾也好越早做出决断,救灾民于水火之中。”
“……唯!”
中常侍张让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进入后殿拟招。
“唯……”
王渝此刻答应的声音却少了几分中气,隐约多出了一丝颤音。
而在场的诸多官员此刻心中的疑惑则又多了几分,眼观鼻鼻观心,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觉察到了刘宏的变化。
因为此前的“汉灵帝”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
要么想也不想便下令免赋赈灾,要么就将此事交由相关的官员或十常侍去处理,连脑子都懒动一下,总之从未当众做出过如此周祥且有条理的决策。
就在此时。
“啪嗒!”
一声轻响传来,在鸦雀无声的崇德殿内显得极为清晰。
众人猛然回过神来循声望去。
只见右扶风太守王渝面前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湿印。
下雨了?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崇德殿,室内不可能下雨,崇德殿也绝不可能漏水……
有人心中不解。
但更多的人已经注意到了王渝那两条抖如筛糠的腿。
“啪嗒!”
又一个湿印出现在王渝面前的地面上。
这次即使王渝始终躬身埋头,诸多官员也明白了这湿印究竟从何而来。
这好像是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