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的长枪耍得很好,其实他更强的是弓箭,例无虚发,但箭矢早都用完了
今早大战,四五万人马混战胶着在一起,燕王的第一轮冲锋不光冲散了南军的队伍,也让自己这边的队伍首尾相隔太远。
现在,这数以万计的双方人马全部靠着那屹立不倒的大旗,和永不停歇的鼓声来确认自己是进攻还是撤退。
顾言记忆里的那些武将都能以一当百,能以一个人的力量杀穿对面数千人马,能万军中取敌将首级。
事实上,如今现实中这一切都与记忆中的相反,一个大将别说以一当百了,他最多勉强能打十个,如果不是全身披甲,又有马儿带着他居高临下地冲锋,他一个人打五个都吃力。
纪纲就是这样的代表。
现在的他,不会一跳几米高,也没有那些花枝招展的招式,只有刺,劈,挡,砍。
他的战马被敌军刺死后,长矛立刻被他舍弃,换成背后的长刀。
如今,他整个人更是险象环生,之所以没有被砍死全靠着他那一身铠甲保护,和悍不畏死的狠劲支撑着。
纪纲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死,于是更加凶猛地朝着不远处的兄弟靠去。他疯魔般地去砍,去劈,每一刀都能带走一个人。
很快,他就找到了四个队友,结成了一个小小的锋矢阵,相互掩护交替,朝着己方军旗的方向移动。
不断地有人倒下,也不断地有人前仆后继地往前冲。
这才开战不到一炷香,战斗越发的激烈,双方人马彻底的交融在了一起,喊杀声凌乱而又尖锐,这个时候躺着爬不起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顾言跟王彦站在山坡上。
王彦冷眼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千名左右的骑士,他们身穿黑色重甲,目光冷漠地注视着下方战场的一切。
底下,无数燕军时不时抬头,他们知道王彦率领的是第二波冲锋军,他们现在已经筋疲力尽,身边越来越多的兄弟倒下了,他们心里苦苦哀求,盼着这第二波的冲锋军赶紧来。
同时,也咬牙坚持着,再忍一会,再忍一会,他们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纪纲紧紧咬着牙关,越来越多的兄弟朝着他这里汇聚,越来越多的南军也朝着他这里厮杀过来。
他一刀砍掉半个脑袋,猛地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深吸一口气,怒吼道:“跟着我冲杀!”
所有人跟着他开始冲杀,没有招式,只有用力地劈砍,拔刀,然后再劈砍,再拔刀,向着南军的军旗处突进。
冲杀是战兵,纪纲心里明白,第二轮冲锋军没来也就意味着这场战争还没有到决定胜负的那一刻。
战场的尸体越来越多,这里就像一个斗兽场,所有人都在这里拼杀,开始的时候还会有灰尘弥漫,现在灰尘都飘不起来了,空气中弥漫着作呕的血腥味。
就在此时,南军突然变得凶猛起来,鼓声也越发地密集,王彦挥挥手,身后的骑士开始搭弓,五息之后他再挥挥手,山坡上的箭雨突然倾泻而下,朝着聚集起来的南军笼罩过去。
燕军疯了。
他们知道他们必须要疯,只有疯的时候才无所畏惧,只有疯的时候才不知道疼,到了这个时候再不疯,那这一战过后可能这一辈子都疯不起来。
“杀啊!”开始是一两个人喊。
“杀啊!”变成五六个人一齐喊。
“杀啊!”上百人一齐喊。
“杀啊!”上千人一齐喊。
顾言也在大声地嘶吼,给底下的兄弟加油。
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他反而没有太多的害怕,更多是血脉偾张,他有些发抖,跃跃欲试地发抖,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在翻腾不休。
他想骑着马当个将军,带着这身后的千人去冲杀一次。
大地的颜色逐渐变得暗红。
刘二狗紧紧地拽着衣角,声音有些发抖:“言哥,我有些害怕,你说,我会不会死啊!”
刘二狗说的话有些不连贯,从害怕到死,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到了这里就不要说这些了,我也害怕,我也怕死,所以你一定要告诉你自己不能死,一定不能死,死了就亏大了!”
徐三仅仅的握着他用木棍制作的一个长矛:“老天爷,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伤患营只有几百人受伤了,原来真如他们所说他们是运气最好的。”
刘二狗紧张地不断吞咽着口水:“言哥,我是很害怕,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却跳得那么快,我甚至想跳进去厮杀一番。”
就在这时,南军突然从一旁冲出了一队骑兵,人数三十多余,如同一只利剑一样朝着顾言和王彦所在的山头冲了过来。
他们速度极快,三十多人组成的一支队伍竟然冲出了一股无匹的气势出来,它们如一把快刀分割着战场,没有一丝的阻碍,极其丝滑的就把两军切了一小块,然后一往无前地朝着山头杀来。
喊杀声听不见了,耳朵里全是轰隆隆的马蹄声,和大地回应的巨响声,这三十人就像是一柄短剑,在数万人的战场直刺王彦的咽喉。
王彦冷漠地抬起头,翻身上马,挥挥手,二百人的骑兵跟着一齐冲出迎战。
两队人马相遇,王彦反身回撤,二百人对三十人,三十人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王彦拉回了几十匹马。
王彦又站在了山头他原先站的位置:“会骑马吗?”
“???”顾言诧异地抬起头:“在栖迟园你不是让杜猛教我了吗?”
“哦!”王彦声音很冷淡:“那就去牵一匹马,一会儿随我冲锋!”
顾言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心虚道:“我可以吗?”
王彦冷漠道:“陛下说全军出击,你是其中一员,必须出战。”看着顾言有些颤抖的身子,他心里不由一软:“高晋那一队会跟着你!”
顾言点了点头。
天气已经很热了,顾言却觉得自己全身冰凉。
“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高晋可是高手呢!”顾言小声地安慰着自己。
顿时,顾言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自己这是怎么了?命应该握在自己手中,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顾言你能行的,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的!”
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韧,看着远处的战场,看着跌倒了又爬起来的纪纲,看着倒地再也爬不起来的不知名战士,顾言紧紧握着自己的马槊,到了这个时候拼的就是一股热血,谁胆怯谁死,谁凶猛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