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尉重说罢就把一个重重的包裹搁在柳湖面前。
柳湖伸手挑开一角,看着黄灿灿的铜板,歪过头,斜着眼说道:“我记得你是千总,手底下也有百十个兄弟,到底什么事儿你千百个兄弟都帮不了你。
你都做不了,需要我来帮忙?”
“我女儿,还有一个妇人!”
“你女儿我可以理解,一个妇人?”柳湖坐在尉重对面,八卦道:“相好的!”
尉重摇了摇头:“不是,简单说我跟她不熟!”
“哦,那你这是为了什么?”
“她一家子对我有恩,我要报恩!”
“如果仅仅是这,我应下了,要我怎么做?”
“保她们不死!”
柳湖抬起头盯着尉重看了很久,突然道:“这地方不值得你这么卖命!徐将军昨日也死了,它更不值得你如此对它!
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我的说的话你要好好的考虑一下。”
“你也和徐将军一样,把命交给了燕王是吗?”
柳湖伸出了手是,坦诚道:“是!你现在可以把我抓起来了!”
尉重看了柳湖很久,突然认真道:“我祖上是功臣,到了我这里更不能坠了祖上的威名,你的话我不考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知道我是来找兄弟的!”
柳湖跟尉重多年的军中兄弟,如今他自己虽然已经是白身一个,但是他对尉重的脾性他还是知道的,笑了笑:“这些东西拿回去,都是兄弟不用这么见外。”
尉重摇了摇头:“我女儿还小,日后的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我这三贯钱杯水车薪。”
“看来你真的是抱着必死的心!”
“真打起来,刀剑无眼,是死是活谁又说得准!”
柳湖站起身:“钱我留下了,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的女儿还是自己养的好,她没了母亲,不能再没了父亲。”
尉重的心猛地揪在起来,扯的不能呼吸,他感觉自己不能在待下去了,在待下去他怕自己的心会动摇,他会自己的会胆怯,他怕自己会让家族蒙羞。
“妇人叫顾晨氏,家住后湖顾家,很好打听。我女儿三月初七生,不喜欢打雷!”
柳湖看着尉重龙行虎步的离开,面色不由得也变得沉重起来:“胡二!”
“在的老爷!”
“后湖那边的顾氏可知道?”
“知道!”
“去找一个顾晨氏,把她接到咱们院子来!”
胡二点了点头:“知道了老爷!”
“还有,后院腾出两间房,被褥,蚊帐,燃香准备好,顺便也告诉大伙一声,后院以后有女眷,除了日常的巡视,其他人一律不准去!”
“是!”
顾家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二房的哭声震天动地,昨日早上二房老大的三个儿子不见了,开始的时候家里不以为甚,三个孩子都不小了,哪能说丢就丢?
直到起夜的丫鬟说他们夜里好像看到了黑衣人掳走了三个少爷,家里一下子乱了套,大家屋里屋外都开始找,直到有人在大门上看到几个字,顾家二房彻底地慌成一团。
门上几个血红的大字触目惊心,一扇门写着:不争一时之气!
另一面写着:我们来日方长!
这是顾晨氏才说过的话,二房自然要去问问顾晨氏,可到了顾晨氏的窝棚那里找了几圈也找不到顾晨氏人。
“哎呀,我的儿啊,一定是那个贱人的野汉子做的,我可怜的儿啊!”
顾周氏在诸多乡邻面前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开始撒泼哭号,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周氏哭得更加的起劲了。
“顾晨氏,那可是你的侄儿你的侄儿啊,街坊邻居可得给我做主啊,这顾晨氏找的野汉子掳走了我的儿,这可让我怎么活儿,怎么活啊……”
婆婆拉下脸。
顾春林和顾春水的媳妇也顺势往地上一躺,双腿乱蹬,伸手打乱长发,然后抑扬顿挫的哭嚎道:“顾晨氏你这个贱人好狠的心啊,你干脆把我们也抓走吧,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这一下,看热闹的邻居也懒得看了,顾周氏骂顾晨氏大伙还能理解,两人同辈,口舌之争算不得什么,吵架么,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可你两个当儿媳的一口一个贱人这就很过分,不管怎么样,顾晨氏的辈分在哪里,你两个晚辈这么骂人可不是吵架了,这是彻底的不要脸。
本来大伙还有些心疼顾周氏丢了儿子,现在这八字没有一撇,一家人就齐上阵,这些年欺负顾晨氏母子欺负个没够。
现在不光坏人名声,就连儿子丢了也不赶紧去找,来怪一个妇人,这样的一家赶紧远离,不然会给人带来霉运的。
胡二来的时候正巧是这一家子嚎得最烈的时候,他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书云眼尖,老远就看到胡二。
家里人或许不清楚胡二是何人,但他却是清楚得很。
胡二是柳府的大管家,而柳府的柳湖在洪武年间做个锦衣卫,如今柳湖退居幕后,但百足虫死而不僵,但是在应天府这一块混,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柳湖找人带个话就能轻松摆平。
柳湖是属于那种官面能说得上话,道上也能说得上话的人。
如今世道乱了,现在都吓得往山上跑,紫金山人满为患,树杈上蹲的都是人,但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说,此时的慌乱对他们好像没有丝毫的影响,依旧是该干嘛就干嘛。
顾书云很羡慕,无数次地做梦自己能有那么一天。
胡二是柳家的大管家,一般大事儿都是他出马当和事佬,顾书云先前远远地见过,但要说认识,也仅仅是他认识人家胡二而已。
他看到胡二那刻,脸上就不自觉地堆起了笑脸,快步走了过去:“顾家顾书云见过胡主管!”
胡二并不认识顾书云,很友善地点了点头:“你知道谁是顾晨氏吗?”
“知道知道!”生怕别人不知道,顾书云说话声音格外的大,大的就要压住那边的哭喊声了:“我们顾家四房的,不知道胡主管找她何事?”
胡二一眼就看出了顾书云心思,冷笑一声:“她人在哪里?”
顾书云有些吃不准胡二心思,想了想还是如实道:“那妇人已经被我顾家赶出了家门!”
“我问人在哪里!”
“哦哦哦,我们现在都在找她,我们也不知道人在哪里!”说罢,他看了一眼胡二,试探道:“这个女人是得罪了胡主管?”
胡二冷哼一声,从看顾书云第一眼起,他就十分反感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但想到家主的命令,还是忍下了火气:“不,他是家主人的恩人!”
顾书云呆住了,直到胡二离开,他还没有从这句极有重量的话里回过神来。
生平头一次,他觉得看轻了自己的这个其貌不扬的嫂子,想了想,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突然。
他脑海里面不由的想起了那个对他龇牙的顾言,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对啊,顾言去了哪里?
莫不是,他也成了锦衣卫?
天黑了,整个应天府一片黑暗。
只有内城的皇宫有零散的灯光,还有城墙上那像是火龙一样的耀眼火光。
柳湖坐在那儿,胡二跪在那儿。
到现在为止,柳家已经出动了全部人手和所能利用的一切资源,依旧没有找到顾家的顾晨氏,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在柳湖心里蔓延,他已经答应了他的兄弟,可到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食言了!
“确定顾晨氏没死?”
胡二抬起头:“顾晨氏不可能死,他还有一个儿子!”
“你刚才说是不是昨日她房子被烧了,会不会是顾家在隐瞒什么?”
“顾家的二房老大的三个儿子也丢了,他们都认为是顾晨氏做的,他们现在也在找……”
“等等!”柳湖打断胡二的话:“顾晨氏房子被烧了,顾晨氏不见了,然后二房的三个儿子不见了?顾言呢?”
“顾言三月份在栖迟园出现过,此后就再也没有此人的消息!”胡二倏然抬起头:“顾晨氏可能在栖迟园!”
“栖迟园?”柳湖无意识地搓着手中的大扳指,喃喃道:“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要不要我去栖迟园看看?”
“不,我去!”柳湖站起身:“我现在去!”
顾晨氏和唐举人在聊天,虽然全程都是唐举人在说,顾晨氏在听,但从时不时的笑声可以看得出来,两人聊得很开心。
“你儿子是个有出息的,一定是!”
唐举人举人身份给了顾晨氏很大压力,她不敢说话,只能开心地笑,举人老爷都夸自己儿子好,那自己儿子一定很有出息。
“你家里的那些污言碎语不要往心里去!明早我陪着你走一趟,我来证明你的清白,我不信他们敢对我说这些话!”
顾晨氏感激得就要下跪磕头,唐举人赶紧一把拉住。
老人家心里苦:你儿子现在自成一营,十多岁年纪位居指挥使,又得燕王的喜爱收为弟子,今日你要跪了我,这事儿要是再传了出去,顾言不说,燕王不说,自己这老脸也没地搁了!
“作甚!顾言是我半个弟子,我为你证清白乃是应有之义,顾晨氏你这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