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头,看着楼船三层的那个声音,顾言笑了笑,这个话听着咋这么刺激呢?
这说话的口气比大帝还霸气。
顾言受辱,曹文清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在一个笼子,一丝不挂地供人参观,羞辱的怒火让他觉得他此刻被架在炉子上烧,浑身火辣辣地疼。
他走到马管事身边,重重地一拳砸在他胸口上,马管事浑身抽搐了一下,吐出一口黑血。
打完他抬起头龇牙一笑:“刘氏,等我撕烂你的狗嘴。”说罢又是一拳,重重地锤砸在马管事的肚子上。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场面安静了,都知道刘氏狠,今儿的这四位更狠,这马管事今儿不死,下半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
刘氏今儿是碰到硬角色了,看着几个波澜不惊的样子,说不准这位是哪个府上的少爷。
顾言晃了晃手中的船契:“刘氏看清我手里的东西,好好的一个事你非要做得稀巴烂。你说说,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一个军侯给你的管事下跪?
是不是这些年赚了些钱,真的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刘氏身子发软惊恐地看着顾言,她知道今天是真的栽了,没有人傻到去冒充一个侯爷,因为大明当侯爷的人满打满算就那百十个人。
她连滚带爬地从楼船上三楼往下冲,跌跌撞撞,叮铃哐当。
整个河岸瞬间安静了下来,议论声,喧闹声,全都消失不见了。
侯爷?
还是个军侯?
“让让,都给我让让,巡检司例行巡视,都让让啊!”
这里的异常很快就引来了巡检司的注意,他们五个人一组,拨开人群快速的朝着这里赶来,刚要吆喝,结果巡检司的张何就看到曹文清那冷冰冰的脸,他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军中的兄弟,脸上自然地就露出了笑脸。
“文清兄弟这是干啥?”
“军侯的家务事,几个奴仆辱上,等侯爷办完事咱们再叙旧!”
“侯爷,妈耶,那就只能是安侯了!”张何赶紧去拜见,别人不知道顾言的是什么样的人,张何和顾言同营他怎么能不知道,看到腰间的那把剑没?
那把剑是先前陛下的佩剑。
“斥候营百户张何,拜见指挥使大人。”
顾言朝着张何点了点头笑了笑:“兄弟,这不是军中了,见礼作甚,咱一会聊!”
张何挠挠头:“小顾大人,我这是习惯了!”
顾言看着刘氏颤抖地跪在面前头也不敢抬:“这船契看看是不是你的亲自画押?”
“刘氏认!”
“好!”顾言点了头:“不知道的不怪,你去一趟迎春楼,贵宾楼,客再来酒楼把他们的负责的管事,还有墙根赌坊的管事给通知一下,明早去我家,我有事交代。”
说罢扭过头看了一眼蛇皮:“蛇皮,让你当着楼船当个杂役学点本事你愿意不?说实在的,不是啥好活,但能混口吃的,你要愿意就点点头,但要考虑好,这是花船。
不愿意不勉强,别委屈自己。”
蛇皮喜笑颜开,胸口也不是那么疼了,他知道这是言哥在抬自己,说是杂役,今儿这么一立威,那这一块以后谁的话谁管用?
言哥的做人他是清楚的,说一不二,很明显这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兄弟看呢。
当场就应下了:“言哥这话说得,不用考虑,我应下了。”
“好,明天你去找一下婶婶,不能白干活,以后每月的俸钱就按照府里面走就是!”
这话一出,蛇皮就知道了言哥的安排了,说是杂役,其实来学本事的,日后说不定要顶替刘氏。
他眉开眼笑地朝着刘氏和周围人拱拱手:“小的绰号蛇皮,姓花名开,以后还仰仗各位乡邻多多关照,不足之处还得请刘妈妈多多指教。”
顾言笑着拍了拍蛇皮的肩膀:“你啊,鬼精鬼精的!”
花开看着言哥走远,咂了咂嘴巴,上一次吃酒都忘了是哪一天,早知道先喝酒再回来的,武断了武断了,朝着周围再次拱手致谢,他这次光明正大的上了楼船,这一刻他觉得真好,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刘氏跟在他身后,不断的说着这些是什么,是怎么用,花开频频点头,他一点都不放过,贪婪的吸取着一切,多年混迹街头的落魄生活让他深刻的明白,改命的机会只有一次,抓住了就要奋力地往前跑,要往上爬!
张何拿着酒和顾言边喝边聊,本想去酒楼的,但顾言听说他这次头一次点卯上班,觉得去酒楼会耽误他事儿,到现在就成了边吃边聊了。
“你说你一个百户,好歹也有些功劳,一个九品的巡司我觉得委屈了!”因为都是兄弟,顾言并没有说那些客套的话,他心里很为张何抱不平。
“哎呀!”张何指了指自己的腿:“这伤该是侯爷您给我治好的,情况您也知道,断了,好了之后有些簸,能在这里当个巡司就很知足了,我也就这点本事。
您是不知道,就这位置都好些兄弟抢呢,我是拉下脸求了人情,不然还坐不上。
再说了,这是京城,我这九品可比那些外放的七品八品强,嘿嘿,我心里乐着呢!”
顾言莞尔:“以后就在应天了?”
“嗯,在应天了!”张何看着曹文清嘿嘿一笑:“昨日找了个媒婆,寻了一门亲,日子定在年底,到时候侯爷可得赏脸来喝杯酒啊!”
曹文清黑着脸:“你跟侯爷说话看我作甚,我才十九,不像你二十多,我才不着急呢!不过,你这也太快了吧!”
“快啥!”张何面带回忆道:“我娘临死前就想着能抱抱孙子,现在日子安稳了,当然要先结婚,不然她老人家在梦里又该说我了!对了,咱们可是兄弟啊,到时我结亲你得送个大礼,我现在都穷死了!”
“呸,拉倒吧,陛下都给了赏钱!不给不给不给。”
张何抿了口酒:“买了个院子,又给了定亲礼,早都空了!就等着结婚捞一笔呢,嘿嘿!”
曹文清脸黑得像个锅底,他从来没有想过张何脸皮这么厚。
“到时候一定去,给你个大大的厚礼!”
张何拱拱手:“那就提前感谢侯爷!不过,侯爷你也要抓紧了,那日回城,我可是看到好多姑娘都盯着你看!”
顾言扭过头,瞬间脸也黑了!
几个人聊了一路,在天色将黑的时候分别,不知道为何顾言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有些不明白前日还一起哈哈大笑的兄弟,下一刻就要成家,开始要为菜米油盐酱醋茶发愁了。
他有些转不过来,昨日那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爽汉子,怎么转变得这么快。
回到侯府,顾言看到自己的叔伯在门前跪了一排,背后背着木棍,这是负荆请罪来了?
在顾家大爷失望的眼神中,侯府大门又重重地关上,大儿子顾书抬起头:“父亲,要不算了吧!”
“算你娘的狗屁,要不是我先前对你们过于宽松,疏于管教,咱们顾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丑事?
你上街头走一走,咱们顾家的事儿都被人写成了书,城门口那些说书人天天讲,听的人那是左三层右三层。
你们知不知道,你我都成了仗势欺人有眼无珠狼心狗肺之徒。你知不知道,现在我进城都要低着脑袋,生怕碰到认识的人,别人都在戳咱们家的脊梁骨啊。
都给我跪好了,让言哥把心里的这口气出了,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顾晨氏正在给父亲上香,看见顾言进来,她头也不回道:“门口都看到了?”
“嗯,看到了!”
“这已经快一个月了,今天里嗮太阳的时候邻居也劝我了,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现在侯爷,母亲也是个没有用的,没能给你留下个弟弟妹妹,等到哪一天我走了,这家里就是你一个人了,这里里外外都要操劳,没有个自己人怎么能让我放下心呢!”
顾言知道母亲的意思,可心里还是不舒服:“那我就多少几个仆役,只要有钱有人,自然有人帮我操劳。”
顾晨氏拉着顾言跪下给顾怀磕了一个头:“话是这个理,那时候你没有回来我也和唐师聊了,他说,不管最后你认不认你都需要明白一件事,如果顾家人不能成为你的助力,那也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
我儿子现在是侯爷了自然不需要他们的助力,可当娘的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日后考举,做官,别人用孝道来攻击你,这件事儿成为你的绊脚石,母亲也读过书,知道理没错,这个事儿娘的意思就是到此为止了!”
“那不行,这些年她们是怎么欺负你的,我做不到!”
顾晨氏牵着顾言的手:“势不如人自然受气,可如今不同了,那么需要战战兢兢的时时刻刻地看着我儿子的态度,知道你是心疼我,说实在的娘这口气真的出了,你爹昨晚也给我托梦了,说的就是这事,唉,人都走了还埋怨我。”
……
侯府侧门开了,顾家大爷被辰大云领了进来,供桌这边很快就多了一个人。
“孩儿他大爷,这些日子我也看到了,拗着也不是个办法,今日请你来,就是想把这事儿翻过去!”
顾春闻言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了族谱,翻到写着顾怀的那一页,在其后写着:顾怀,妻,辰氏,其子顾言生于洪武二十一年,建文四年八月初一为顾家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