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寺的和尚最近过得不好,出了寺庙之后无论他们去做什么,身后永远都会被几个街头上的青皮远远地吊着。
青皮被发现了也不尴尬,很光棍地说这是有人花了钱,专门让我们看着你呢。
智信和尚以为是顾言,谁知道细细一打听后惊讶地发现是徐三和刘二狗。
如今两人已经九品的官员了,名字也不是徐三和二狗了,两人都有了正式的官名,世子朱高炽亲自起的名字,徐三改成了徐泽一,取自:君子如水,随圆就方,择一而终。
刘二狗的官名叫做刘长安,朱高炽很喜欢他做人讲义气,就在王维的:长安少年游侠客,夜上戍楼看太白,这一句诗里挑了两个字。
这两个人比顾言还让人头疼,顾言那是说一不二,你不做也得做的傲气,人家那是上位者的做法。
可这两位就不一样了,那是怎么恶心怎么来。
这两个人就像是苍蝇一样纯粹就是来恶心报复你的,这些和尚做梦也没有想过如厕都有人趴着门缝偷瞄的,洗澡也有人偷瞄,上街买个东西也有人盯着看。
有的和尚实在忍不了去告官了,结果那捕头一听和尚要告的人是徐三和二狗,当下就把和尚叉出来了。
捕头很有眼色,他们不止一次地看到自家县丞和徐三二狗一起喝酒。
喝骂道:人家没偷没有抢,就看你上个厕所,你就来告官?你是方外之人你怕啥?你小时候拉屎拉尿的没有被人看过?
咋了,现在大了看你一下你就告官?看你一眼你少块肉?再来扰乱公堂就先把你这光头关起来。
智信坐在佛像底下面目狰狞,今日,他已经得知有人在讲佛门的手段,讲这件事的人手段很高明,先是故事引入,最后抛出疑问,而且他们也不对那些愚民讲,他们最先是在国子监那里抛出这个问题,作为一道趣味题让读书人去考虑。
有奖问答,只要你写的好,讲得好且有理有据,当场给予助学金:五十两。
今日的问题是:我们这么多信徒每年捐了那么多香火钱都去了哪里呢?是和尚中饱私囊,还是被诸佛拿走了?
这个问题很尖锐,直接就打在了七寸上,智信知道,自己如果再没有做出选择,安侯就要选择出手了,智信还知道,如果自己还没有做出决定,那么过几日的问题就该是因果钱了,智信知道自己要反击。
清凉寺不能第一个出头,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清凉寺就真的万劫不复,自己代表不了诸多佛门,清凉寺也代表不了整个佛寺。
智信在等信,也在等人。
毕竟清凉寺、永庆寺、瓦官寺、鹫峰寺、普缘寺、吉祥寺、金陵寺、嘉善寺、普惠寺、弘济寺、接待寺等十二座寺庙及二十六庵,山门的左右两侧分别为能仁寺、碧峰寺,这些都归天界寺管。
天界寺不出头,自己永远就不会去按照顾言所说的去做。
鼓楼的鼓声响了,片刻后,大殿进来了一个小沙弥。
“神僧怎么说?”
“主持,神僧说,一饮一啄。”
智信惨惨地笑了笑,神色然后变得狰狞起来:“那就是说报应要来了,那就是说智信我要当天底下佛门的第一罪人了是吗?”
过了许久,智信站起身,神色又变得悲天悯人,看着佛像,双手合十:“安侯,如果我不愿意呢?”
天界寺内,纪纲笑着坐在佛像前,看着闭目不语的神僧,纪纲自酌自饮,笑道:“一饮一啄?神僧倒也看得透啊!”
和尚睁开了眼,看了一眼纪纲道:“纪大人信命吗?”
“信也不信,怎么神僧要给我算一算?”
和尚笑了笑:“倒也不可,不过话说出来你别恼就是。”
纪纲拱拱手:“这个不敢,陛下对您都尊敬有加,我这个做臣子断不能没了分寸,您大胆地说,我听着。”
神僧轻笑道:“我说您日后会有凌迟之祸,您信吗?”
纪纲脸色一僵,手猛地一抖,茶水溅了一身,深吸好几口气,才压住内心的火气:“大师,您的这话让我胆颤心惊啊,非谋逆之罪,才有凌迟之责,纪某一心为国,大师切莫乱说。”
说罢,有些狰狞地笑了笑。
这一笑露出了豁牙,神僧见状一愣,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赶紧低下头,双手合十:“命也,命也,先前我老眼昏花,纪大人莫搁在心上。”
但在他心里其实早已经破浪滔天了,野狼桀骜之面相,如今野狼没了牙,成了看家狗,命虽坎坷,但再无剥皮抽筋之祸了。
纪纲点了点头,他看到了神僧神色突变,本想细细追问一番,但想到今日有职责在身,决定还是以后再来拜访,看看这老和尚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毕竟他可听说,神僧批命的本事是一顶一地准。
“无妨,无妨。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时候不早了,神僧还是早下决定的好。”
“就不能网开一面吗?”和尚换了一副模样,乞求道。
纪纲摇了摇头:“天界圣恩永眷,但其他的就不好说了,神僧切莫让我为难,明洪武二十一年的那一场大火神僧怕是再也不愿看到吧!”
和尚痛苦的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如果你能告诉顾侯,能把界面上那些谣言散去,我们愿意低头。”
纪纲摇了摇头,安侯拖我给您带句话:“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如果没有这回事,那就是一个玩笑话罢了,如果真的有,那关我何事?自己的脸都洗不干净,这事儿你能怪谁呢?”
“这么说这事儿是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么?”
“是的,吸的血够多了,要还钱了!”
“阿弥陀佛。”
纪纲挥挥手:“兄弟们回家!”
院子周围的战兵齐齐围了过来,走到门口纪纲突然回头:“安侯还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你们佛门有印书坊,自南朝开始你们教义里有一条为-不诓骗,可翻看历史书看看,你们为了发泄肚子里的恶气,怎么去把一件事颠倒黑白的?
你们做这件事儿的时候是不是违背了你们一直宣扬的教义了呢?
知道心里不服,那么多钱呢,换谁谁心里都不舒服。
印书坊就不要印那些颠倒黑白的东西了,你随便印刷些什么都无所谓,可一旦我发现你们颠倒了黑白,就别怪我狠辣无情了。
官府抓人需要证据,军队杀人只要名单,好好做吧,这天地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
顾言现在很忙。
后天大帝要正式的立徐妃为皇后,自己要和三千名原伤患营的兄弟来负责社稷坛这边的安保,朱高煦也领了三千人马负责太庙那边的安保,册封的地点在承天门,到时文武百官,城中百姓都来见礼。
为了保证安全,也为了大礼不能出现事故,大帝可是让朱高炽亲自来带话,而且还说了,负责安保的军士要挑个子高的,人好看的,威武霸气的最好。
不知道这是朱高炽自己加的,还是大帝真的这么说了,但是不论真假,顾言就只能捏着鼻子照做。
现在,都宵禁了,顾言还在鼓楼附近挑选个子高的,人好看的,又威武霸气的兄弟。
亲自挑选实乃无奈之举,就因为喊了一句要个子高的,好看的,威武霸气的,一盏茶不到校场来了快两万人,高的,矮的,老的,少了都来了,少了一个胳膊的都来了,没有人认为自己不好看,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个子高的,人好看的,且威武霸气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当日负责护卫的将士可领好酒一斤,宫花一朵。
煤炉子和煤炭的管理权限全部交给了杨小乐全权负责,花开何处两人因为嘴皮子会说,需要打下手,负责价格敲定这块。
达官贵人订购的炉子再有一些就差不多忙完了,剩下的炉子就轮到了早已经等不及的各商铺了,这两人街面上熟,做事又能拉得下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做这事儿最合适。
炉子这事算是步入正轨了,陛下都说好,这东西能不好?
百姓最信这个,只要贵人都说好的,那东西不好也会说出个三分好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生意大了,自然有人想来分一杯羹,因为这两日顾言太忙了,想要也吃口肉的各大商人只能拜托花开和何处两人能不能给安侯递一句话,人家很大方,只要把话带到了,白银一千两的辛苦费。
一千两对花开和何处两人来说是一笔无比巨大的财富,也是他们活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这么大一笔钱。
很诱人,可两人却没有动心,没答应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杨小乐。
两人虽然没有啥本事,但是却很有眼力见儿,试问一下,什么样的生意能让一个太监当账房?
这明显就是宫里有人参合了,宫里人参合了,这事儿就不是他俩能决定的了,银子毕竟很诱人,可命却只要一条啊。
况且拿事儿的人顾言也不在。
他们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太监,殊不知杨小乐以前是爱笑了,自从顾言说他的笑太谄媚之后他就不这么笑了,应该说是不敢笑了。
两人不答应,几个商人就只能干等。
一个军侯府不是说他们想递帖子就能递的,那房顶的两个戟不光是荣耀,还是随时可以砍人的大权,可这么等着不是办法,这几个人就又想到了侯府门辰大云。
可这两日侯爷早出晚归的不落家,辰大云就不看大门了,大门这里换成了两个凶狠的家将,这几个人就只能选择继续干等。
他们真的看中了这份生意,晋中多煤石,他们手里最多的就是这个玩意,他们想参进来负责整个应天府的煤石供应,这一百二十多万人就是一张大嘴,每年要吃的煤石太多了。
只要把这个路子打通,这就是一个好生意,子孙几辈子都吃不完。
朱高煦也在鼓楼这边,应天府的三座大营都在狮子山这一块,他知道的消息早,早早地就把人给挑好了,听说顾言也在选人,闲来无事他就决定来看看。
他来的时候顾言才选完。
“汉王那边忙完了?”顾言招招手,笑道。
朱高煦往椅子上一躺:“来的早,才选完,你这边咋样?”
顾言笑了笑,给朱高煦写了一杯凉茶:“也是才弄完,盛情难却啊,你看我这一头的汗。”
朱高煦闻言哈哈大笑:“都是一群酒鬼,应该说是为了那些酒吧。”
顾言眨眨眼促狭地笑了笑:“也说不定是为了那些宫花呢?毕竟这可是大大的荣耀呀。”
朱高煦莞尔,他觉得和顾言亲近了不少,屁股往椅子里面挪了挪:“今年过完了就要去句容了吧,听说那里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父皇倒是对你有些偏爱。”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顾言就觉得自己就是个冤大头:“山确实好,可却也是未开化之地。
野兽遍地,前些日子收到那边的民生统计,那么大的地方仅存一百九十三户人家,人口不过千,一个县衙当差的县令都六十有三,双眼模糊,出去巡视乡里还得有人搀扶。
这样的人管一个县,不知道是乡民的福还是祸患。唉,如果这算是偏爱,我倒是希望这样的偏爱少一些,我还没结婚呢,我可不想未老先衰。”
朱高煦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啊,真跟大哥说的一样,心里想啥就说啥,父皇都被你编排了一遍,你这…要是被父皇听见他不得拿大脚踹你才怪呢。”
顾言摊摊手,想着大帝咬牙切齿拿着大脚踹人,也觉得好笑,不知不觉也跟着一起笑。
“安侯,跟你说个事儿!”
顾言见朱高煦郑重的模样不由得挺直了腰杆:“说罢!”
“我和大哥亲兄弟,你看你又是把神仙酒给了他,又是把煤炭和炉子生意也给了他,我这个当老二的啥都没有。
你是父皇的学生,按理说咱们就是一家人,可你做事不能总想着大哥啊,有啥好的给我和老三匀一点。”
说着他叹了口气:“你这好歹是未开化之地,过了年之后我就要去藩国云南了,那里可是烟瘴之地,连开化都算不上。
再说,你这好歹还有一个老眼昏花的县令,我那里听说可是有数不清茹毛饮血的野人。
姚先生可不止一次地说你有大本事,师弟帮帮我啊!”
顾言无奈了,没有想到朱高煦会郑重其事地说这么一个事儿,想了想,叹了口气试探道:“那我给你想一个?”
“想一个,必须想一个!”
两人聊了很久,也很投机,朱高煦觉得顾言这个人很风趣,很有意思;顾言觉得朱高煦也不是后世影视剧那种嚣张跋扈的模样。
两人从鼓楼分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空也下起了棉花朵子般的雪花。
出了太平门,一人一马才走到后湖的柳树林边,顾言就被几个蒙面人拦住了去路,领头的赫然是智信。
“安侯,别来无恙呼?”
顾言下马,扬起头:“就你不蒙面,看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智信笑着点了点头,抽出一把倭刀:“得饶人处且饶人,听闻军侯也是军伍的一员猛将,不知道我们七个人可是您的对手呢?”
顾言从马鞍上抽出长长的斩马刀,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啊,还是和那些人一样!”
“哦,安侯这话是指什么呢?”
“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