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正端起一个瓷碗，其中盛着些许清水，他蘸取一些，点在荀茂的左手上，看到水珠没有被皮肤吸收而是顺着手背的弧度滑落到地上，迅速蒸发。

“施主的情况比较特殊，需要做些准备才可，不妨留宿一晚，明日解决可好？”

“行啊。”荀茂答应下来，却察觉到些许异样。

禅正的十情八苦有瞬间出现强烈的反应，对方的某种功法阻碍了坐忘道的窥探能力，但并不完全。

而他从中感受到的，绝非善意。

夜半时分，荀茂睁开眼，确认相邻房间的罗向一正在熟睡后，他推门而出。

探寻那些心素的情况本就是他自己的想法，不必牵扯罗向一进来。如果接下来发生意外，可能影响到整个正元门与正德寺的关系。

正德寺的总寺必然有种种秘法和监视，使用心浊血肉的隐身能力只会欲盖弥彰，因此荀茂直接沿着长廊来到白天所见的心素关押处。就算他被发现，也还能有周转余地。

门内还有点点火光，隐约看到铁床上被牢牢捆绑的心素。

“希望这些心素还能说得了话。”回想白天的情况，荀茂担心随着先天一炁被抽走，这些心素会失去基本的沟通能力，而变为那种痴呆的样子。

先天一炁对心素来说就是身体正常的一部分，即使在其他人看来，他们这种状态才是不正常的。

随手解开门上的锁扣，荀茂注意到，房内剩下的，只有两个心素。比起白天的数量更少。

“救我！快救我！”靠近门口时，半边脑袋的头发完全脱落的一个心素听到了荀茂的声响，马上晃动起身体，连带铁架床都吱嘎作响。

被捆着还这么有力气，说明正德寺倒是没饿着这些心素。荀茂示意他安静点，“别把那些和尚引来了！”

这个心素却不管不顾，瞪大双眼，以嘶哑的声音说道，“快，直接杀了我！也能退出这个地方！”

荀茂听到这句话，脸色骤变，“你说退出？什么意思？”

“快动手！你这不是有武器么！快啊！”他还在不断挣扎，把旁边另外一个心素也惊醒起来。

“他就这样的，你别管。”这位心素的头发几乎没有，说明他的先天一炁被正德寺用那种方式取走了大半。

荀茂本以为这位正常些，但接下来对方的话又让他否决了这个想法。

几乎秃头的心素把目光投向房顶，“海水很快就会涌进来，这里撑不了多久的。这艘船要完了。”

海水？船？在荀茂看来，这个心素的目光带着奇怪的坚定，不知对方处在什么样的世界里。

秃头心素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沉默不语，荀茂转而继续和前一个心素交流，“你说的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在被看着！死亡可以避免一些！也不够！快杀了我！”这个心素用力晃动脑袋，试图把脖子往荀茂的剑上靠去。

“……至今遇到的心素没一个能交流出有用的东西。这些只言片语能代表什么，连他们所在的另一边世界是什么样都无法确定。”荀茂失望地摇了摇头，把门关好，没再理会大叫着的心素。还是想办法去弄些装先天一炁的瓶子，比较有用。

“施主，就这么在意心素么？坐忘道的危害，不比心素小多少。”

慢悠悠的声音传来，荀茂下意识地握紧剑，看到几个人影聚拢过来。“坐忘道？哪有坐忘道？”

从阴影中显出禅正微笑的面容。“阿弥陀佛，可差点被骗过去了。”

“禅正师傅，寺里解手的地方在哪？”荀茂收起剑。

“那边。”话语间，禅正的身形不断膨胀，多出数对手臂。“坐忘道，该除！我已通知今夜巡逻的诸位，施主好好留到天亮吧。”

“你凭什么说我是坐忘道呢。就因为我的左手？那你们可要当心，这种功法已被我学去了！以后坐忘道里，人人都会用啦！”荀茂丢下这句话，环顾正德寺的这片寺楼，又有数道身影出现。

正德寺看出了他是坐忘道，并且他来探寻心素情况这一行为，加快了对方的行动。

“这下麻烦了。靠大千录不一定能从正德寺的血肉能力下逃脱……而且之后都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荀茂稍作考虑，把身上的两个空瓷瓶猛然投出。

“本来想带走的，那就砸这里吧！”伴随他的话语，有几个和尚慌了神，纷纷扭动膨胀的身躯把那两个小小的瓶子接好，这里面可是先天一炁，要是轻易破碎了，损耗难以估计。

“空的？”当他们反应过来时，荀茂已发起隐身能力突围出去。

“别惊扰闭关的那几位！”看到荀茂的身影消失，禅正紧随其后，不忘指挥其他人，“那个拿木剑的道士呢？也别放过！”

在黑暗中，依靠微弱的月光，荀茂观察前方的建筑形状，确认离开了正德寺，也就是皇城郊外，然而此时，他的左手开始不断活化，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同时感到意识里多出了几句咒语。

“……八喇米达也俺那嗒嘀嗒……我说学会了这咒法，正德寺里真有人信了？”

回想起当初给木牌骗到煞气，荀茂发觉似乎这回骗到了正德寺的此类咒语，不过他也感到体内的非罡为此消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