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很清醒。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胡言穿越之前。

年仅21岁的胡言，收拾完上课的书本和笔记，拎起包离开了教室。

作为一个各方面能力都并不突出的普通大学生，胡言在学校里显得平平无奇。他每天机械地重复着类似的生活，除了刷手机之外也没有课外娱乐。

如果刚刚踏入大学的时候，他内心还怀有一丝对未来的憧憬，那么他现在就彻底躺平了。他对一切事物都已经漠不关心，除了无聊之外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天空中下起了雨，雨势在短短一分钟内迅速变大。胡言来不及避雨，衣服和书本都被淋湿了。

“毁灭吧，赶紧的。”

他骂了一句，然后全速向宿舍楼跑去。鬼知道这个大学怎么建的，从教学楼到宿舍楼要跑十几分钟。

【世界游戏结束，蓝星人类文明失败，开始进行失败惩罚】

瓢泼大雨之中，疲于奔跑的胡言没有听见这个声音。

但是，此时屏幕前的胡言看到了这个字幕。

大坝的一角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炸裂。那些猩红色的液体开始从这个裂口向下流去。

“世界游戏？”

视频画面里的胡言依然在雨中奔跑，而屏幕下方的字幕也在继续滚动。

【抹杀方式：抹除全体人类的神智，让全体人类变成混沌的怪物】

奔跑中的胡言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他停下来，用困惑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雨衣，遮挡住了他的面容。让胡言感到不安的是，对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用黑咚咚的面孔朝向着胡言。

在片刻的死寂之后，对方伸出双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向着胡言扑了过来！

“什么鬼东西！”

胡言被吓坏了，连忙朝着远离的方向跑去。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形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他想赶紧回到宿舍楼。

他不敢扭头，也不敢停顿。他生怕自己由于脚滑而跌倒，因为没有人会把他扶起来，只有身后那恐怖的脚步声会把他淹没。

终于，宿舍楼显现了出来。一看到这栋建筑，他立即加快脚步，朝着那里奔去……

直到他发现，整栋宿舍楼里全都是雨衣人那样的怪物。这些人形的诡异生物发出各种恐怖的咆哮声，然后向着胡言冲了过来。

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并且一把把他拉到安全位置。她身穿着一身华美的旗袍，有着精致到绝美的容貌，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她的声音很有蛊惑性，仅仅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让人心生亲切感。

她说：

“人类文明被入侵，大部分人类都已经被它们寄生。那些入侵人类的怪物，被称为『灾厄』。”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杀死他们。”

“你是『人类的守夜人』。”

胡言不知道这个神秘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胡言盯着视频中的画面，把银匙握在了手里。一瞬间，整个画面都发生了变化。

视频中胡言面前的女人，变成了一个相貌极其恐怖的怪物，而不远处那些被称为灾厄的奇行种，则全部变成了姿态扭曲的人类。

直视了这个神秘女人的真身，胡言的理智又开始下降。受到更大冲击的，是他记忆里的那座大坝。他之前刻意遗忘的、竭力逃避的很多信息，一个个开始跃入他的脑海。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杀死这些东西吗？”

画面里，胡言低语着，来到了那些人类的周围。

他聆听着他们发出的哭嚎声，目睹着他们扭曲的姿态，让人的神魂都感到震慑。这些畸形的、扭曲的生物，的确符合人对怪物的认知。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们是灾厄，我只能杀死你们。】

【你们的灵魂已经死亡，心智已经瓦解。你们都已经不可挽回地疯了。】

望着不远处的那些怪物，胡言握紧了手里的刀。

他的身体素质很一般，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战斗经验。与此相对的，这些灾厄不仅战斗极度疯狂，为了杀戮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而且数量非常多，几乎到处都是。

胡言不记得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自己活了下来。他几乎天天都会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整个肩膀都被撕出了一个大口子。如果伤口感染了，他必死无疑。

但是他依然没有死。他顽强地活了下来，如同一只杀戮机器一般，加入了这一场恐怖的屠杀盛宴。

怪物追杀胡言，怪物追杀怪物，胡言杀死怪物……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出于本能，杀戮都在大地上绽放。

原本人口繁盛的城市里，现在到处都是怪物，密密麻麻。夜晚的霓虹灯不再闪烁，取而代之的是怪物腥红色的双眸；学校正门口处的塑像被推倒，表面覆盖了一层诡异的粘液。

最恐怖的事情是，太阳的光芒似乎被遮蔽。在一次落山之后，太阳就再也没有升起。

世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人类文明也是。

胡言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意识到，他手里的那柄火把，就是整个蓝星上唯一的光了。

【他成为了『守夜人』。】

他在黑暗的巷陌间游走，不断探索着如何快速地杀死这些人形生物，或者从它们的围攻中逃生。这些怪物如同行尸走肉，饥饿时就肆意吞噬周围的一切生命，一旦发现了他的身影就会不顾一切地扑向他。

当然，在视频前面的胡言能够看到，这些怪物都是活人，准确来说是：失去了理智的活人。

怪物中还存在一些高级变异体。这些变异体比普通的怪物更加强大，有的周身缠绕满了雷电，有的能够喷吐大量的火焰，还有的甚至能够干涉空间和因果……就和异能者一样。

【他们曾经是“玩家”。】

这些存在就如同敌方头目，当时的胡言根本无力对抗。他只能在黑暗中潜伏，去等待完成猎杀的机会。

视频中的胡言，也接触到了一些“活人”，不过这些“人”完全无法和他沟通，不像是真正的人类。在屏幕外胡言的眼中，这些“人”都是扭曲恐怖的怪物，它们伪装成了人的模样。

视频中的胡言也看穿了它们的身份，拒绝和这些伪人生物合作。他之前见过的那座“人类最后的基地”，实际上，里面也都被这些怪物占据了。

不过，那个怪物伪装成的神秘女人，他再也没有遇见过，也再也不想遇见。

全体抹杀刚刚被执行的时候，胡言还试图回到他出生长大的孤儿院，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幸存的人类。

但是他在那里只发现了两只恐怖的灾厄怪物。在当时的他眼中是怪物，在现在的他的眼中，是一对夫妻。

也就是新手副本里的夫妇。

胡言似乎早就意识到了周围的骗局。他知道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看到的人变成了怪物，看到的怪物变成了人。

但是，他甘愿维持着被骗的状态。他继续屠杀那些所谓的灾厄，尽管他们其实是人类。

“我一直都很清醒。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他听到自己说。

“他们的心智已经被瓦解，肉体也因此被扭曲，灵魂完全归属于了混沌。他们已经不再能够理解我。”

“他们现在的样貌、思维以及作为，都是对他们原本人类身份的亵渎。这并不是一场屠杀，这是一场拯救。”

“我在引导这些盲目痴愚的灵魂，去找到安息的方向。”

“我要给予他们解脱。”

胡言怀揣着解脱他们的心，继续沉溺于杀戮。

在末世后期，他也曾经崩溃过，或者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直接抱住了一只灾厄怪物，希望能够唤醒对方的人性，或者让对方杀死自己。只不过运气并不好，这两个目的都没达成。

他只能继续进行杀戮，并且防止被其他生物杀死。天空中没有光，灾厄也没有尽头。

这种暗无天日的恐怖生活，就这样持续了十年。

胡言观看着视频，大量的记忆如潮水一样冲击自己的大脑。他穿越前三十多年的人生，如同放电影一样在他面前掠过。他伸手向前抓去，却又什么东西都没有抓到。

记忆世界中的大坝彻底崩塌，十年中的一点一滴，都重新涌入了他的脑海。胡言想起了自己刻意忘记的一切。

他的精神力再次开始提升，但是理智值却继续下降。

“原来如此吗……”

胡言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也遭遇了一次世界游戏。不知道为什么，那次世界游戏没有让普通人知晓。而最后人类失败了，被全体抹杀。

但是游戏非要采取一些独特的抹杀方式。它把所有人的心智全部废除，将他们变成了扭曲恐怖的怪物，让这些怪物在黑暗的蓝星上自相残杀。

不知道为什么，胡言被剩了下来。他的认知被扭曲和欺骗，再加上那个女人的刻意诱导，他把其他人类当成了“灾厄”怪物。

于是，他开始了这场对怪物的屠杀。

除了胡言之外，还有很多不可名状的怪物也参与了这场屠杀。这些怪物，在胡言眼中反而是人类的模样。

就在这场黑暗的杀戮盛宴中，胡言生存了十年。

直到他和那些伪装成人类的怪物，把所有的原人类都杀死，蓝星陷入彻底的黑暗与死寂之后，这场杀戮战争才停止。

那些伪装的怪物似乎都离开了，胡言则成为了“最后的幸存者”。

而这个“最后的幸存者”，在无意识间穿越了，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随后经历了小说开头的那一幕。

他结束了上一场世界游戏后，又要成为下一场世界游戏的玩家。似乎冥冥中有一个不可抗拒的轮回，让他无法逃脱这一切。

回想起了这些内容之后，胡言也明白了很多东西。

难怪他一开始就对世界游戏充满了厌恶，因为穿越前的人类文明，正是因为游戏的抹杀才变成了黑暗的末世。他得知世界游戏存在后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想要毁掉世界游戏。

难怪他对全体抹杀这种结局如此排斥和恐惧，是因为他真正体验过全体抹杀的后果，不希望这种黑暗的结局再次发生。

而他之所以会忘记一切，在穿越之后又整天窝在家里刷手机，完全只是因为末世里的那些经历太过于恐怖，他的自我保护机制主动把那一切全部遗忘了，并且编织了一个更加容易接受的版本。

【记忆里的那座大坝，是他自己建的。】

也难怪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也从来不记得自己有过任何同伴。因为在那个无比黑暗的末世中，信任和同伴这两种东西，他的确从未拥有过。

面前的视频终于到了尾声。屏幕中出现的字幕是一个对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观察他的这种情况下的一举一动，非常有意思。】

【没有违背游戏规则，无法反驳。】

【对啊，你就是太死板了。反正游戏只是要求“抹杀全体人类”。】

胡言面前的面板上，记录了他此时的理智。

【剩余理智值：0/3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