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卡尔怎么看？”

如群星密布一般的舱室中，白洛正忙着记录从黑洞引擎中提取出来的数据，这时，一旁来帮忙的莫甘娜突然问道。

白洛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停，随意划拉了几下周围五彩斑斓的粒子，离他最近的一个星云投影模型，瞬间崩散。

然后化为无数颗闪亮的粒子向四周飘散，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又在小时钟的计算下，重新聚合。

按照现实普查并记录在资料库里的数据，再次组合成了原来星云的模样。

而旁边，莫甘娜则是继续手上的工程，头也不转的提取黑洞引擎的数据，并将它们传给白洛，就好像刚才的问题，只是她随口一问。

“目前已知宇宙，死神卡尔是我见过最为专注研究的学者，除了太空校长外，恐怕只有他，有希望真正破译终极恐惧。”

白洛认真思索了几分钟，将脑海里各个神的资料全部过了一遍，最后转身看向莫甘娜，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抛开卡尔的神河道德问题，他可谓是本宇宙最为认真的学者，除了对于智慧的探索外，并不在乎任何人或者物质。

按照白洛掌握的资料来说，卡尔从过去到现在，都在专注研究他所好奇的虚空，即便被神圣凯莎监控，也从未动摇过想法。

所以在他看来，卡尔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学者，死亡和虚空是对方所有的追求，从而引发的神河道德问题，对方也毫不在乎。

“嗯，看来你对卡尔的认知很清晰。”

听着白洛的回答，莫甘娜也不知不觉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放下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最近这些天，我越整理如今的局势，越觉得不安，以咱们当前的技术储备，想要超越卡尔，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

莫甘娜一边说着，手指在面前一点，房间中立刻投影出好些画面，上面记录的，都是恶魔小时钟里的所有技术储备资料。

换句话而言，现在两人面前所看到的信息，就是恶魔文明的所有家当与根本了。

然后，莫甘娜伸手对它们一攥，无数资料化作一串串字符组成的数据，在面前构建成了一個复杂的球体结构。

伴随着她用手掌将这玩意托起，并放在投影出来的黑洞引擎旁边，两个不同文明的造物，开始产生了碰撞。

旁边，白洛一直静静的注视着莫甘娜的动作，直到两者碰撞的时候，他才皱起眉头，脸色认真了起来。

只见半空中，投影出来的黑洞引擎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而莫甘娜刚刚制造出来的，则是一个暗紫色的球体。

它们在莫甘娜的操控下，很快产生了交互反应，数据流的碰撞间，黑色漩涡不断被消磨，而暗紫色球体的体型同样也在缩小。

最终，嗡的一声，两者的核心在接触一瞬间，产生剧烈的爆炸。

扩散的冲击波，直接将房间中投影出来的所有星云，瞬间摧毁成无数粒子。

一时间，房间中的光线明亮了好几个层次，直到白洛伸出手一挥，无数漂浮的粒子这才各自分开，重新组合成已知宇宙的各处星云结构。

“黑洞引擎只是卡尔不断尝试实验下的一个成功品，却要耗尽咱们恶魔所有的积累才能摧毁。”

望着白洛将所有星云投影重新恢复，莫甘娜垂下眼眸，语气幽幽的说道。

这些天她总算空闲下来，所以开始不断整理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情报，越看心越惊。

在外人看来，恶魔的实力在不停的膨胀，干翻天使，吸收大将，不断升级技术等等，端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可是在莫甘娜看来，恶魔的实力已经很久没有进步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时空技术，多久没升级更新了？

为了应对虚空，恶魔主动出击，复刻冥河的技术，武装了白洛与蔷薇。

但是说到底，虚空技术并不是恶魔的根本技术，那是冥河的。

而当莫甘娜将已有的时空技术重新整理一遍后，才察觉到不妙，虚空技术的比例已经越来越高，再这样下去，恶魔就要准备转行了。

她倒不是觉得虚空技术不行，恰恰相反，简直太行了，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玩意不是恶魔的独家技术啊。

虚空技术来源于冥河，莫甘娜觉得，如果再这么放任下去，让其比例不断增加，那么，某一天恶魔被冥河轻易灭了，她也不会感到太惊讶。

“了解，利用，掌握，改写，目前时空技术只走到第三步，再往上，与虚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还好，白洛听出了莫甘娜的言外之意，他随手在面前构建了一个暗紫色的时空护盾，只有拳大小，然后指着它对莫甘娜继续说道，

“说白了，与更高效的虚空能比较起来，暗能量的优势已经越来越小，我们一起构建虚空-时空数据库，不就是为了应对未来吗？”

白洛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莫甘娜的脸色，他能察觉到，这位恶魔女王不知何时，心里有了一丝胆怯。

或许还可以理解为，以前孑然一身，除了对于堕落自由秩序的追求外，莫甘娜什么也不在乎，手下死了都能复活。

而现在，有了蔷薇，有了如今恶魔的地位，但是虚空技术的发展前景下，她惊讶的发觉，这种技术已经能够摧毁她所珍惜的一切，所以变得不愿意面对了。

“我是不是进了那什么，就是那帮孙子说的更年期了？”

莫甘娜迎着白洛的注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确定的自言自语道。

以前她好像不是这样的，率性而为，随心所欲才是自己的本色，如今开始变得畏首畏尾，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可能，你学会了什么是爱吧？”

白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莫甘娜说道，对于什么更年期，他是绝口不提的。

就算是已经成神的女人，在年纪上，他相信也是非常敏感的，这个锅，自己反正不会去接的。

“呵呵，爱？”

莫甘娜放下手，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如今的样子，可是有点陌生啊。

她确实享受这种情绪下的感觉，但是作为恶魔女王，却又十分痛恨这种让自己软弱的东西。

“或许，凉冰姐可以寻找新的追求，而不是被爱填补了如今的空虚。”

白洛望着莫甘娜自嘲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劝说道，他还是喜欢那位率性而为，随心所欲的恶魔之王。

而现在被爱束缚的凉冰姐，虽然有了人性，却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只是在日复一日的追求爱中，渐渐丧失锋芒。

“你说的对。自从干翻凯莎后，我好像确实失去了目标，她是真正的神，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而我，却只能在随波逐流中，享受着能有一天就是一天的堕落自由。”

莫甘娜不由的避开了白洛的目光，双手叉着腰看向投影出来的星云，继续在旁边自言自语着。

今天她的有感而发，又何尝不是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想要纠正回去。

只是，值得吗？

一时间，莫甘娜的脑海里回想起了蔷薇的音容笑貌，内心再次摇摆了起来。

做神，做恶魔女王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从过去到现在打的仗，也数不胜数，胜负都有，她已经厌倦。

现在唯一让她坚持下去的，只是对于恶魔们的责任感，否则早就带着蔷薇流浪宇宙去了。

而现如今的一切威胁，针对的其实是恶魔本身，莫甘娜相信，如果自己只带着蔷薇离开，卡尔绝不会为难自己。

因为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神，而不是恶魔的王，只要不试图复活恶魔文明，就能潇洒自在。

“所以说，我都要。”

在白洛疑惑的目光下，莫甘娜忽然抬起右手，然后在面前攥紧成拳头，一副老娘拼了的表情。

“啊，啊？”

旁边，看到莫甘娜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白洛说话都不连贯了，想不通刚才她到底想到了什么玩意。

“来，咱们抓紧时间拆解点黑洞引擎，升个级，然后准备把冥河也干翻掉，这件事，我有经验。”

莫甘娜大手一挥，表示不用纠结细节，让白洛别闲着了，赶紧麻溜的干活，然后准备商量干翻冥河的计划。

这就导致被催促的白洛是一脸的懵逼，话题怎么跳的如此快，刚才不是还在谈更年期的事情吗？

“干翻冥河？难度可不小。”

不过很快，白洛也强迫自己忘掉了刚才的话题，转而认真的分析起来，想要应对冥河，可不是随便喊喊就行的。

光从目前的局势来说，失去了神圣凯莎的压制，整个已知宇宙已经开始走向混乱。

正义的褪色，堕落自由的上位，还有死亡在暗中搞事，让很多文明之间的联系，被迫断开。

而按照寰宇知识宝库的推算，如果在未来一千年内，无法再次确认已知宇宙的主流秩序前提下，残酷的黑暗森林法则，就会降临到这个世界。

到时候，文明与文明之间，一旦相遇，为了争夺各自的未来，除了你死我活之外，不会有其它的结果。

原因太简单了，群龙无首，除了混乱还是混乱，大家都想发展，成为第一，那只有通过星际战争来说话了。

“关于虚空，我们都是刚刚起步，而卡尔却研究了上万年的时间，即便在天使的压制下，很少大规模实验。”

“但是光光是理论上的数据，就不是咱们能短时间内赶超的，除非，另辟蹊径。”

白洛伸出双手，重新投影出黑洞引擎的结构，继续刚才的拆解工作，一边说，一边对莫甘娜谈起了自己的看法。

光靠如今虚空技术的储备，想要超越冥河，无疑是不现实的，人家在这条路上，可比恶魔走的远。

所以，必须学死神卡尔曾经做的那样，另辟蹊径，寻找另外一条道路，赶超虚空技术。

就像对方当初在神圣凯莎的压制下一样，从虚空着手，一举联合恶魔，干翻了天使，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另辟蹊径？呵呵，暗能与虚空能之外，你有什么发现吗？”

莫甘娜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感叹，对于白洛提出的办法，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态度。

虚空技术之所以强大，那是因为虚空能的驱动效果，要比暗能更加高效。

所以卡尔推动的虚空时代，正在终结过往的辉煌，神权时代。

而神权时代，却又在过去，给正物质的利用时代，画上了休止符号。

所以想要超越虚空，那就得找到一种更加高效应用的能量，否则，还不如继续研究虚空，起码已经开始尝试去了解。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哦？说来听听。”

听到白洛这么说，莫甘娜不由的来了兴趣，她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抱着手，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只见白洛向前伸出两只手掌，在上面各自凝聚出一团能量，分别是金色的恒星能量，还有如同幻影般的暗能量。

“已知宇宙，是由物质与能量构成，在凡人的视角下，是粒子聚合产生的正能量，而在超级战士的视角下，是占据大部分比例的暗能量。”

“而令人惊讶的是，两种能量的性能几乎完全相反，却能很好的相处在一起，既不发生反应，也不出现排挤，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白洛所说的，正是目前已知宇宙各大文明研究过的课题，拿最具有代表性的星云举例。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暗能量洗刷过星云，但是对其内部的星系乃至星球，还有上面的生命，并不会产生半分效果。

而在资料库里，神河文明也在学会如何利用暗能量后，研究过类似的课题，但是具体结果，恶魔的资料库里，并没有收录太多。

小时钟里仅仅记录了暗能量的某些方面信息，比如它是一种违背凡人认知的万有斥力，正是因此，已知宇宙才在不断膨胀中。

再比如，暗能量占据了已知宇宙的大部分，暗物质其次，最少的，则是凡人眼里的正物质。

而白洛在研究虚空的技术下，也发现了一些东西，比如暗能量如果不断拆解，源头与正物质其实是接近一致的。

所以他也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在想，如果暗能与正物质结合，在产生反应的前提下，是否能模拟出最初的宇宙能呢？

“你是指，第一推动力？”

莫甘娜看着白洛手上的动作，有些摸不准的问道。

已知宇宙公认信息之一，最开始，宇宙是由一个质量无限大的奇点，被第一推动力做功，从而产生爆炸。

在经过漫长的高温环境演变下，才有了如今浩瀚无垠的世界。

可是，后来随着文明的诞生，对于这第一推动力的研究，却一直止步不前。

无论他们如何通过技术模拟，终究与现实数据存在一些差异，即便非常微小。

“不，你看，我们可以通过超算，轻易模拟出一个微型宇宙，探寻源头，但是这都只是数据，即便是神，视角也是有限的。”

白洛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想要探寻第一推动力的，古往今来可不止自己，到现在都没结果，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所以他的心没有那么大，既然宏观上的第一没法立刻得出结果，那就从其它方面着手吧。

于是，他有另外的想法。

散去手上的两股能量后，他转而右手一托，一个微型宇宙出现在他手中，绚丽多彩的世界却仅仅只有两个拳头大小。

然后他将这个微型宇宙放大，指着上面某处星云，继续说道，

“模拟出来的宇宙，依旧与现实存在差异，也就是说，即便是神，依旧无法全面认知宇宙。”

“而卡尔发现了虚空能，那么，或许还存在别的能量，并不比虚空能差，它们共同组成了我们看到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