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一身旧衣服风尘仆仆,他站起身:“我的男爵,您希望我的房子修在何处好?”
马修心想是不是给船长船员们也弄一身工作服?嘴上却说道:“自己看着办吧。”
加里一脸探究:“想来我那未曾谋面的妻子就在附近吧。”
马修眨眨眼:“霍金斯家的人,基本都在附近,这里附近有5平方英里都是霍金斯家的地……不卖。”
加里嘿嘿一笑:“那就好,我就买远一点。”
这两人在女方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完成了联姻。马修还好,算是受人所托。加里却已经进入了状态,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之前那亲人全都不在的孤独感已经不翼而飞。这种微妙的潜意识,让他终身都未背叛马修。
马修翻身下马之际,加里问道:“我听说您招了一群流浪汉?”
流浪汉从港口被押送着招摇过市,普利茅斯没人不知道。
马修:“没错,你有何建议?”
加里:“我需要招募些水手,流浪汉里,肯定有些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家伙,正适合当海盗。”
马修惊奇万分,卧槽,我怎么没想到?
与其让他们祸害地方,最后送上断头台,不如送到海盗船上,祸害别人去。
马修可不是什么圣母,立刻同意。豢养海盗本来就是他的计划。费心思收拢海盗,一方面是好用,另一方面就是专业对口了。海盗么,当然是好勇斗狠之徒最合适。
还记得都铎王朝对海军陆军的不同态度么?马修拥有再多的船,招募再多的水手,也不会遭到猜忌。但如果他招三五十个以砍人为业的采邑骑士,那就立刻会进入某种名单。甚至招人太多,就已经是罪名。
不过他并不知道亨利七世搞的那个情报组织,但一个中央集权专制君主,怎么滴也不会当瞎子的,这是常识。亨利八世弄一堆人在霍金斯庄园,当然不只是为了保护金库。
如果可以,马修非常想让那些船长都成为他的骑士,可惜这在都铎王朝属于犯忌讳。所以只弄了一个半~罗伯特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誓言这东西,越是高层越不信,越是贵族越不信。所以有人说,最不信上帝的,应该是教皇。
马修忽然想起一个故事,却忘了出处。
~有个犹太教信徒,他的朋友是天主教徒。一心鼓动他改信天主教。于是这个犹太教徒就特意跑到意大利考察。
回来后,他就信天主了。朋友有些惊奇,于是问原因。
他说,我在意大利看见,天主教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是寡鲜廉耻之徒,以至于妓女娈童当道。一个个都是色中恶鬼,贪口腹之欲,堪比饕餮。爱钱如命,把人当牲口买卖。无论是教会职位,还是祭坛神器都可以拿出作价售卖……(此处省略数百字)
即便如此,它竟依旧岿然不倒,所以,一定是有圣灵护佑,我不得不信。~
欧洲社会底层与上流社会是两种完全不同世界观与方法论。通常来说,底层小人物想要脱离阶层,他首先得明白上流社会是什么样的,才能融入其中。
所以你看见贵族们人均吕布时代,却依旧有很多慷慨赴死之辈。
欧洲大多数时间线上,一切正直正义正常的崇高美德,都可能是进入上流社会的的绊脚石。
最初的天主教能席卷欧洲,当然有其过人之处。但真正的修道士,只会在势力愈发庞大,鱼龙混杂中或被淘汰,或沦为底层。
那些所谓美德,无助于这种竞争。
宗教改革,是为了离婚么?一个简单常识是~任何社会变革,都需要基础,无论是物质基础,思想基础,还是经济基础。所谓的天主教徒麦克船长,可以毫不犹豫的拔刀砍向天主教修道士。这就是基础。北欧新教国家短短几十年后就能和南欧天主教地区大打出手三十年。没有社会基础是很难想象的。
重视誓言者,往往还代表出身不高……马修心中叹了口气。
他招来两个随从:“你们带加里船长去那个营地,协助他招募水手。”
其中一个随从其实比丹尼还小几个月,不过看来他很有想法:“马修,我能去船上当个水手么?”
马修:“艾登……你哥不会同意的。”
艾登:“他能跑到船上当水手,为何我不能?”
马修瞪眼:“他是你哥……等彼利回来时,你问他,他同意就行。”
加里心想,这随从似乎与男爵的关系不一般啊。与其说是随从,不如说是朋友。不由得多看几眼。
马修:“加里,如果你能快一些,说不定能赶上去纽芬兰,正好可以让他们锻炼下一下。记住,起码15个水手,因为需要日夜兼程。”
加里:“……新水手我可没底。”
马修笑了:“别担心,我有很多熟练水手,到时候会开个会,调剂一下,新老搭配。”
养了那么多水手,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刻么?其实,船长们也在动这个脑筋。
马修所谓的开会,当然就是在酒馆后院的船长会议。纽芬兰渔场的捞鱼行动即将开始。这个没什么好说的,计划那么久,连每条船带几个渔夫都想到了。
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这帮人一个个私下找到马修,说很多大副其实可以当个船长,水手也充足,但现在没船给他们,是不是想想办法?
多一条船,就多一堆金币。有会计测算,如果载重百吨,一趟就能净赚200枚金币出头。而这个利润是跟大家的奖金挂钩的。
杰克:“贤侄,您放心,我只要几天就能给威廉弄条船来。到时候,嘿嘿,是不是给他一个船长职位?”
马修当然从善如流:“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船主只能是我,不然一旦出事,我将没有立场以英格兰的名义庇护你们。”
这种思潮,就是招海盗太多形成的后遗症了。海盗们的思维很简单,抢来的,那就是我们的。能想到找马修,其实还是因为马修的身份。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忠诚。
这年头的海盗一旦被抓住,通常的下场是被斩首。而一个贵族的部下,往往是战俘待遇。只要付点赎金就能回来,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
是一命通关还是无限复活?这还用考虑么?
其实是这个头还是马修开的,劳伦斯那个船帆专精大副,就是这么当上船长的。消息传开,人人眼红。2个金币好还是5个金币多?是当大副快活,还是当船长威风?
船长的权力有多大?
直到现代,船长对船舶都有公认的司法权,警察权,公证权。
而大航海时代,船长甚至有权处死任何船员。
杰克笑道:“明白明白,不过,现在英格兰又没跟人开战,抢谁比较好。”
马修微微一笑:“汉萨同盟。”
杰克顿时愕然。
既然想要从海上获取财富,与汉萨同盟的冲突就是必然的。马修看的很清楚。
这年头,做生意必须带着大炮。得时刻准备与人开片才行。不然马修也不会要给小毛驴装24门炮了,未果后,又执着的在屁股上装了四门。
马修:“不过只能找落单的,现在还不能惊动他们。就以这个原则办,别走漏风声。”
杰克立刻领会,心想这侄子难道上辈子也是海盗?
“……没问题。”
为了控制普利茅斯大小土豪,马修签订协议包圆了他们的一切商品。没错,就是一切。形成事实上的包销制度。很多东西,拖到伦敦或者尼德兰就能卖个好价钱。实在不行,也就是多跑点路而已。
这已经引起一些人的不满,而这些人,基本都是汉萨同盟的。
这也是马修的一种试探。
从反馈来看,都只是嘴炮。普利茅斯锡矿石算是特产,不是什么到处都有的大白菜,虽然产量不高,但总是有一些的,如今被人包圆了,当然不满。
马修直接涨价30%。爱买买,不买滚。
这种行为过分么?在这个时代其实很常见,汉萨同盟城市经常这么干。买他东西,有一堆条条框框,总之让你多掏钱就对了。
自由贸易从来没有存在过。“只有我能挣钱”才是常态。
马修记得汉萨同盟,不过都是些很正面的记载。可惜他在这生活了二十年,已经知道全貌。
汉萨同盟的目的不是为了创造一个公平贸易的乌托邦,而是为了它的特权。嗯嗯,也可以说是自由。属于高层的自由或特权~连普通成员都是压榨对象。
一切为了垄断。你不加入,汉萨同盟有的是办法让你加入。商人总要利润的,只能低头。一城一地甚至一国都无法和这种组织抗衡。
因为它看似贸易组织,其实也是一个军事组织。历史上它们暴揍了丹麦,暴揍了苏格兰……三次,以至于北海渔场那么近,可怜的英国渔民却不敢去。
尼德兰反抗过,很多地方都反抗过,甚至让它们的水手当海盗抢劫汉萨同盟,不过没鸟用。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现在马修每条船每个月平均净利润不超过120个金币,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汉萨同盟把持了波罗的海沿岸,利润微薄。以至于去伊比利亚方向的次数更多。
即便如此,只凭六条杂牌船,预计一年差不多也能挣一个伯爵身家~8000多枚金币。
所以你知道了,海盗出身的船长们要去抢劫,以增加船只数量。马修为何一口答应了。为何看见船长,这个棒槌就跟看见了金币似的。
目前马修惹不起汉萨同盟,只能敲敲闷棍。
在研究会计们汇总的资料后,他经常的念头是:如果我有20条小毛驴,每年30000英镑应该不成问题吧?
不过这太理想化了。世界是动态的。说不定遇见海盗,说不定遇见沉船,说不定船被人扣了。就算一帆风顺,到时候他也一定会成为汉萨同盟的打击对象。
这是一个死结,因为一年十个月后,他必须给亨利八世足够的利润~每年1~2万英镑。还有十条战舰。
战舰遥远,只能从小毛驴身上下功夫。确切的说,是给它装上重炮。
马修有这想法并不奇怪,他记得无敌舰队是怎么完蛋的。小毛驴配侧舷重炮,可谓有火力有机动,完美。
坐在酒馆一角,马修正在脑子里构想重炮数量和位置。然后加里跑来了:“我的男爵,你果然在这里……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马修转过头:“……”
加里:“那条船下水没一会就漏了。”
马修差点蹦起来:“瓦特!”
加里表情古怪:“您的船匠说,那个垃圾是别人挑剩下的……一直没人要……”
马修吸了一口气,心想尼玛70个金币没了……得补一补。
不对,少一条70吨,等于少了70吨咸鱼,等于每月少了一百多金币。简直亏大了!
咣当一声,酒馆的门被人推开了,四五个人涌了进来。加里急忙转身手按刀柄。仔细一看,为首似乎是个葡萄牙人。只见他环目四顾,随即气势汹汹的冲到马修面前。
“霍金斯先生,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听说你买空了普利茅斯所有的锡矿石?不得不说,您还真是个混蛋。”
马修看了看他腰间的黄金装饰迅捷剑,还有手指上的图章戒指。忽然笑了:“你想要锡矿石?不如我们打牌吧,赢了我,我就以正常价格卖给你200吨。”
葡萄牙人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就这点彩头,你也敢跟我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