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深在皮匠铺门前停下脚步,把手里的伞递给了福多喜。再往前就会被金水客栈门前的侍卫看见。
“不用了,我来的时候也没打伞。”
福多喜朝纪云深笑了笑,不知今天一别还要多久才能见面,或者再也见不到了……
“多保重!”
福多喜说完拉了拉头上的草帽,朝金水客栈跑去。跑出十几米远,感觉心口好像有一股热气正慢慢朝外泄去,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向皮匠铺门前……
纪云深依然站在那扇木门边,远远看着她。
福多喜突然感觉胸口又充满了热气,福多喜抬起头,朝那道身穿制服的身影挥了挥,赶紧转过身跑进了金水客栈。
纪云深刚抬起手想回应福多喜的挥手,结果福多喜像只小鹿一样转身跑出了他的视线。
纪云深低头按着下巴弯了弯嘴角,转身准备回去,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从暗影里走出一位女子,身子身材纤细,身着一身女官衣饰在大雨过后的雾气中,脸孔显得很模糊。
听女子称呼纪大人,那声音是相当地亲切。
纪云深没有作声,看着那女子快步走近。
女子的脸孔越来越清晰,一张清淡得过目就忘的脸。
就算再平凡寡淡的脸,纪云深只要见过都不会忘记,不过可以肯定从未见过眼前的女子。
女子走到纪云深面前,发现纪云深一脸漠然地看着她,撇了撇嘴角,眼里流露出怪怨。
“纪大人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是清音啊,前天晚上纪大人可不是这样冷淡,紧紧抱着我没少叫我的名字……”
纪云深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原来眼前的女子就是为长吉公主选美的宫人清音,怎么冒牌货纪大人和这女子搞在了一起……
想到冒牌货打着他纪云深的名号和女人鬼混,纪云深的热血直往上涌,可此时还不能揭穿真相,只能暂时委屈一下自己,假装和这女子相识好了。
纪云深拂开女子搭上来的手,淡然地说了一句,“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你也好生去侍候长吉公主吧。”
纪云深迈步就走。
清音愣了一下,随即追上前,伸手拉住了纪云深的后衣襟,娇喝道:“你想事后不认帐?我可是大国师的人。”
纪云深转回身看着清音,两道冷厉的目光从银眼罩后直视着清音清淡的眉眼,清音条件反射地松开手。
“你想怎样?”
纪云深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清音的双肩微微颤了一下。
清音虽然把大国师搬了出来,但是估计大国师如果知道了她和纪大人的事,恐怕也不会有好果子给她吃。
大国师给清音的唯一任务是替长吉公主挑选三千美男……
“不、不怎样。”
“不怎样就别纠缠。”
纪云深甩了甩衣袖,他是恨冒牌货毁了他的名声。
等真相揭开的那天,一定要把冒牌货拎到这女子面前,让他们自相残杀也好,郎情妾意也罢,那都与他纪云深再无关系。
清音扁了扁嘴,还是不甘心处子之身就这么白送给了纪大人。
京城贵女们都传大理寺少卿纪大人俊美无双,清音也想看一眼纪大人银眼罩下的绝美俊脸,可惜就算在床上翻云覆雨,纪大人也不肯摘下银眼罩,事后还推她下床赶紧离开。
但那时在床上纪大人银眼罩后的眼神是炽热的,此时纪大人的眼神真的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清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纪云深的背影缓缓说道:“纪大人,你必须娶我。不然我死给你看!”
噗,好一段孼债!
纪云深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清音盯着纪云深消失的方向静静地站了一会,这才朝金水客栈走去。
福多喜正在收拾飘落在地板上的纸片人,指尖所过之处,纸片人纷纷化成灰烬消散不见了。
幸亏长吉公主不在跟前……
福多喜感觉到一到阴影压过来,抬起头,看见那个讨厌的宫女走来,马上站了起来。
清音走进客栈就看见福多喜蹲在那里,额角隐隐闪着点点莹光,指尖好像挽着一片片烟花,忍不住问道:
“你、你在做什么?”
“打扫卫生。”
福多喜走上楼梯,忽然听到清音又问:“纪大人来过了?”
福多喜知道清音在门外应该和纪云深遇上了,想必这位清音应该不知道,此时的纪大人已经不是彼时的纪大人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清音宫女是和那个冒牌货有交情,还是和纪云深早就认识?
福多喜停下脚想了想,“纪大人下午来过,他说你晚点会回来,让长吉公主不要担心。看来纪大人料事如神……”
福多喜给了清音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转身上楼,就在转身的刹那,发现清音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
凭着女孩子的直觉,福多喜觉得这位清宫女音和纪大人不是非一般的关系……
福多喜又转过头瞧了一眼,清音正低着头,眉梢和嘴角都泛着笑意,当真是在回味福多喜刚才的话。
经过昨天大雨的洗礼,今天的花草树木湖光山色都显得分外娇艳。
莫老爷选女婿的台子就搭在莫府后花园门口。所有通往内宅的路口都用路障拦了起来,家丁手持棍棒把守在各个路口,一个个满脸严肃,丝毫看不出府中小姐选婿的喜气。
不过选婿的台子倒是布置得很喜庆,离地三尺高的木台子四周围着一道道红绸,台子正中放着一张红木长桌,桌上有笔墨纸砚,台子一侧备有古琴笛萧,另一侧有一个兵器架子,架子上刀枪剑鞭各色兵器一应俱全。
知道的这是选女婿,不知道还以为是皇帝开科考试选拔文武状元。
“走,到前面去瞧瞧。”
长吉公主换了一身贵公子穿的大红绣服,本来在人群中就扎眼,这时又要往前头去,有人故意不让路,还暗中伸脚使绊子。
长吉公主从腰间抽出金丝软鞭,“啪”地甩在挡在身前的几只乌靴脚面上。那几个青年顿时吓得脸色刷白,知道这位小公子不是好惹,不该见人家年纪小就有欺负嘲笑的意思。
“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长吉公主挑了挑眉毛,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台子前面。
福多喜这时正在寻找最佳观看地点,见长吉公主走去了最不适合观看的台子底下,赶忙过去解释。
长吉公主是来选美,又不是参加选婿,站在台子前面虽然能看清那些上台比试才艺青年的脸,但是人群拥挤气味不好,不如站在一旁的高处,可以一览全局,也能看到台子上的情况,不说能看清根根毛发,肯定能看清五官皮肤身材比例。
人人都争相往台子前面挤,就怕漏掉一会莫老爷发的赏银。
台子斜对面的假山亭子里,才是最佳观赏地点。
长吉公主对福多喜选的地方很满意,坐在亭子里的围栏边,听着鸟语闻着花香,可比和那些男人挤一堆好多了。
长吉公主脆生生地说道:“清音,你那么能干,今天就再替我选一百个美男,省得我一个一个看累得慌!”
清音垂下头应了一声,目光却露出几分为难。
长吉公主这是责怪清音昨天跑出去,私自找了三十多个美男编号送往京城公主府。今天若是再选一百个,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