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子时,莫小姐亲自去厨房给大家煮面,她端着一碗油汪汪的荷包蛋葱花面放到纪云深面前。
纪云深起身道谢,招手让成业把面端去吃。
莫小姐的脸色顿时不好了,不过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温和端庄的模样,向纪云深细细询问她的父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就没了。
莫家发生这样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肯定会影响她的婚嫁……
成业呼噜呼噜吃着面,听到这话抬眼望着莫樱樱说了一句,“你不是有青梅竹马的表哥么?”
莫樱樱的脸色又不好了,瞪了成业一眼,可惜成业没瞧见,目光全落在面碗里。
“我表哥现在已经成亲了,若是被人知道我莫府出过一个妖怪,哪还有人敢踏足我家门里。除非像纪大人这样的……”
“莫小姐多虑了,大理寺办案一向不对外公开。”
纪云深被莫樱樱逼上来的脚步退后两米,又说“莫小爷失踪案我会交给县府寻人,总会向莫小姐有个交待。”
纪云深揖礼告退,目光又下意识朝福多喜望了一眼。福多喜挑着阳春面却不看纪云深,这时确定饿了,吃一口热乎面一会也能睡得安稳。
“多喜姑娘,见笑了。”
莫樱樱朝福多喜弯了弯嘴角,感觉这姑娘虽然没看她,却好像窥见了她的心事。
“莫小姐想多了,我能笑你什么?莫小姐不要笑我为了那一千两银子来冒充男子就好。
嗐,乡下穷,我也是一时迷了心窍。”
莫樱樱顿时有点尴尬,招婿虽不是她的主意,却得承担后果。大理寺办案不对外公布,可是福多喜不是大理寺的人,又亲眼目睹的抓怪物的过程,难保不对外编排故事。
“多喜姑娘不用这么说,莫府既然做出了承诺,肯定不会少了姑娘的。只是……”莫樱樱咬了咬嘴唇,“我家财物都在父亲手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出那么多,我的私房只有二百两……你看……”
“哪敢勉强莫小姐,二百两也是莫小姐的心意,我肯定会收下。”
福多喜笑着,又端起碗吃面。
福多喜比成业吃面的声音还大,吸溜完最后两口面起身拍了拍屁股告辞。
走出明堂,夜风一吹,摸了摸脖子上的系带,身上穿的还是纪云深的袍子。想了想,还是解带袍子走回屋里递给成业,让他帮忙把衣服拿给纪大人。
成业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接过衣服,又抓着脑袋问:“姑娘冷就继续披着,不要急着还给纪大人,我们大人的官服都比这件好,纪大人给你穿他的衣裳肯定也不打算要回来了。”
福多喜笑了笑没说话,睃了一眼神情阴晴不定的莫小姐转身离开。
这时再看莫老爷的住处,已经迷雾散尽,显出那片孤伶伶的院子。燕九已经把那处封锁符阵给破坏了,一心寻找他的钱袋子。
小狐妖去厨房偷了几块酱肉,一边吃一边说不好吃。
福多喜靠在窗沿望着无边的天际。
新换了住处,比那处雅舍要大许多,抬头就能看见后花园假山旁的亭子。
“多喜,明日莫小姐给你两百两银子你可以借我一百吧?我真的找不到钱袋了。”
福多喜随手取出手串里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一粒银子。
“我只有这么多,你拿去做个路费。如果想吃饭住店得自己争钱。你是捉妖师,还怕挣不到钱?我听河神婆婆说最近妖灵四处为害,你挣钱的机会太多了……”
福多喜缩回手,“不要这一两银子也没有了。”
“我要我要,我当然要了。”
福多喜捧着脸颊继续看那天际,天际线微微泛白,不过离天亮还有不少时间。
“太抠了……狐小萌,你多喜姐姐太抠了!”
燕九趴在画轴用力鼓嘴吹着,试图吹干画轴上的水迹。
“唉?”
画轴突然悬了起来,像是被什么线牵引着,慢悠悠地飞出窗外。
“啊,又有妖怪!”
燕九急忙系紧肩带跳出窗外去追画轴。
福多喜又理了理发髻,从那黑洞里出来接过纪云深递来的整发带,都没看清颜色就拢在了头发上。
“姐姐姐姐,你不去看看呀?”
福多喜没动,小狐妖也忍着没有挪屁股,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蹬了蹬小短腿,眼巴巴地看着福多喜。
黑色束带发上暗金纹样在灯下闪着微光,看起来质地不错,重新扎紧发髻,又在镜前照了照。
听到小狐妖又问一句去不去看燕九收妖,“狐小萌,走吧,要是不去看看你肯定睡不着。”
福多喜能看见那收妖画轴在夜色里的微光一闪一闪地朝后花园的亭子方向移动。
福多喜和小狐妖是从正门出去的,离那亭子的距离反倒比燕九近一些。刚到亭子下面,就见那画轴从空中缓缓落了下来。
“好奇怪!”
燕九接住画轴,扭头望向一旁的池水。
池中荷花已经盛开,暗香袭人。
“画轴一定是浸了那妖物的体液失灵了。”
燕九嘟囔着把画轴插进后腰。转头发现福多喜和小狐妖也跟来了,笑着耸了耸肩,“白跑一趟。”
“不算白跑。”
福多喜的目光从荷花池穿过遥遥落在了莫老爷的居所。
“我看这个荷花池下面有古怪。”
福多喜的话音未落,忽然听到池水里传来一阵划浆声。
“呀,是那个眼罩大人……”
重重荷花深处,一叶扁舟上缓缓划来。纪云深站在船头,看着船桨荡起层层涟漪。
“咦?”
纪云深显然没料到福多喜会出现在这里。
“纪大人。”
福多喜也没想到纪云深会在荷花池泛舟。显然凌晨时分并不适合赏荷,纪大人的雅兴与常人不同。
小狐妖躲到了福多喜身后,抱着福多喜的大腿偷瞄船上的人。
“纪大人深夜真有雅兴。我困了,多喜,我们回去睡觉。”
福多喜皱眉瞪了燕九一眼,燕九却没意识到他的话让人听了容易误会。纪云深就马上误会了,身子明显地颤动了一下,连累着脚下的船也跟着晃了晃。
划浆的小厮吓得急忙稳住船身。
“难道你们在赏荷?”
“不是,我觉得这水里可能有什么东西。”
福多喜咳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