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似乎又下大了,黎明前的黑暗再笼罩着雨雾,望出去什么也看不见。
小狐妖在里间睡得正香,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吧唧着嘴巴发出嘤嘤声。
福多喜用火钳子扒拉了几下炭火盆子,将要熄灭的炭火冒出几点火星又扑出一阵热气。起身伸手摸了摸衣架子上搭着的衣服,已经干了,叫燕九换衣服,燕九应着半天却没出来。
福多喜也没再叫,燕九累坏了,躺下睡着不想起身。
幸亏她带来了一身换洗衣服,这时不至于儿狼狈,纪大人就没那么好了,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也不知道莫小姐准备了什么衣服给纪大人。
福多喜很想知道纪云深换衣服时会摘下眼罩吗?他在眼睛周围画的那些丑陋的伪装卸掉了吗?
一串火星忽地爆响,福多喜用火钳按下那块将要燃尽的银炭。放下火钳圈住膝头抱紧胳膊,下巴贴在胳膊上,又回想起刚才跳进水里的一幕。
当时是怎么了呢?
福多喜咧嘴无声地笑了一下,为什么看到纪云深落水会那么紧张。在亭子里看到从水里跃出的小木人把燕九拉入水里都没那么紧张……
屋外门环轻轻叩响。
“谁在外面?”
福多喜松开手,歪头看了一眼窗外,又看向拴紧的屋门。
“多喜姑娘,是我,莫樱樱。”
莫樱樱撑着一把黄油伞站在门口,伞沿不停往下滴水,一串串水珠像一面帘子将她罩在其中。
福多喜挡在门口对莫樱樱笑了笑,并不打算让她进去。屋里的燕九和小狐妖都是偷偷溜进来的,当然不能让莫樱樱看见。
“我来看看你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奴婢们不一定上心,我怕姑娘又不好意思开口。”
“没什么需要了,衣服都烤得差不多了。”
福多喜在身后带上门,只留一道门缝透出光,可以看清莫小姐的脸。
莫樱樱用帕子按了按雨水沾湿的脸颊,最后将帕子按在眼睛上,她的眼睛很红,眼底的泪雾随时会凝成眼泪。
“我来谢谢你。纪大人说是你发现我父亲的……”
“纯属巧合,我并没有做什么,莫小姐不用谢我。你父亲可还好?”
福多喜试探地问道,燕九解开那个水草织成的袋子发现莫老爷时,莫老爷已经没有气息。
福多喜偷偷把河神给她的珍珠拿了一颗塞进了莫老爷的嘴里,死马全当活马医。如果那颗珍珠真有效果,这会莫老爷至少能呼气了。
莫樱樱连忙点头,“大夫已经瞧过了,说是性命无忧,需要静心调养……也不知道我父亲受了什么罪会变成那种样子。你和纪大人发现的那个怪物是什么?那怪物为何要害我父亲?”
“这个……”福多喜顿了顿,“你等纪大人查明真相吧,我不太清楚。”
树大招风,怪物也知道变化成首富的样子享福吧!
福多喜心里这样想,但也不十分确定。已经问过莫老爷的生辰八字,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好的,我会盯着纪大人。还好我父亲活着,不管他要多久才能恢复,只要活着我们莫家就不会散……”
莫樱樱松开帕子脸上多了一分柔和的笑意。
目送莫樱樱离开,福多喜关上门,一转身看见燕九站在身后,“你吓我一跳!”
“多喜,你还会害怕?”
“为啥我不能害怕?
福多喜拢了拢肩膀上的头发,事后还真觉得害怕。以前她可是连死猫死鸟都不敢看的人,明知道那个水草袋子里是莫老爷,还是将人给提了上来。当时就想让纪云深可以把案子理得更清顺一些……
“多喜,你不是凡人。你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你能压制那些怪物。”
燕九的话没错,福多喜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不说那个,你看看这些东西。”
福多喜从黑珠手串里取出三个木雕像放到桌上。
“你在哪里得来的?雕工还可以,雕的是什么人,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怪……”
燕九拿起一个木雕像在灯下细看,越看越觉得雕像丑又不好意思说,赶紧放回原处。
“我看见这个东西拉你下水……”
“真的么?”
燕九听到这话惊得站了起来,伸手又把刚才放到桌上的木雕像拿在手中。
“就是一个普通的木刻小玩艺,……怎么会?”
“这是第四个。我还烧毁过一个。这两个烧不毁,这个我还没试过。”
福多喜转身盯着炭火盆,又看了一眼燕九手里的木雕像,还是决定试一试。反正有两个木雕像给纪云深做为查案的证据也够了。
“你看着。”
福多喜把那个木雕像扔进火盆里,木雕像突然站了起来,腿脚胳膊在火中舞动着,一颗难看的木脸小脑袋左右晃动。
“妖怪!”
燕九抽出收妖画轴,画轴却打不开,又拿穿云剑,剑身拔不出来。
“不是妖怪……”
燕九摸着后胸勺陷入认知混乱中。
福多喜用火钳夹起小木人扔到地上,小木人立刻变回木雕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艺?”
“我也不知道。”
福多喜本来以为燕九是仙门中人见多识广,结果燕九并不认识这几个古怪的木雕像,纪云深要破案恐怕更加困难。
福多喜俯身拣起木雕像,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看见木雕像的身体里闪出一个字。只是一瞬就不见了。她定定地想了想,那似乎是个“水”字。
福多喜急忙拿过其他两个木雕像,变换不同的角度,终于看出每个木雕像的身体里都有一个字。
“金、水、火。”
听到福多喜的话,燕九马上拍了拍脑门,“难道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术?!”
“那是什么?”
福多喜收起三个木雕像,望着燕九兴奋的脸。
“是一种道法,可以化解升仙天劫。具体我和你说不清……啊不对,你是师祖,你肯定比我懂的……我学艺不精,以后要用心研习。”
福多喜没有理会燕九的一番自省唠叨,拿出河神婆婆给的珍珠串仔细打量,这才发现每一颗珍珠上都有隐秘花纹,似乎暗应了金木水火土的意思。
天亮以后在莫府用过早饭,福多喜接过莫小姐递来的一袋银子,指尖捏了一下,可不止两百两。显然莫小姐另外加了酬谢礼金……
“狐小萌,该回家吃饭了。”
福多喜背过身看着雨幕下轻拂的柳枝,纪云深的白马在绿柳对岸已经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