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是腊月初一。

也是蒋爷和黑风寨大当家一决输赢的日子。

天亮得似乎比以往早一些。

李青还没睡醒，外面已传来拍门声。

“青哥，会不会是接你的人来了？”海棠说着，隔窗而望。

李元氏一边系着衣带一边从茅厕里出来：“谁呀，一大早来叫门，来了，等着。”

李元氏是个没觉睡的人，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这会儿早就把黄米饭煮熟了。

“哎，娘去开大门了，起床吧。”海棠一边说着，一边穿衣服。

“昨晚整理完地窖，又藏粮食，一直忙活到后半夜，困死了，再睡五分钟。”

李青睡意朦胧，口无遮拦，说了一句上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一翻身，把海棠的枕头夹在胯下，又睡去了。

‘五分钟？’海棠一脸茫然，对这句未来世界的语言没有一点概念。她也没多想，下炕，端起尿盆出了西屋。

迎面而来的并非是蒋爷派来接李青的人，而是王小。

“李青大哥在屋里吗？”

王小火急火燎，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

海棠还没来得及开口，王小便冲进了屋。

一掀门帘，李悦正坐在尿盆上小解。

“哎呀，讨厌！”

“不好意思。”

王小扭头又去了西屋。

“李青大哥。”王小趴在炕沿上，哭道：“求你为我做主，嘤嘤嘤！”

李青迷迷糊糊：“怎么了？”

“今儿个一大早，蒋爷的手下就来收房子，把我赶出来了，嘤嘤嘤！”

李青没有开口，只闭上眼，眼眉微颤了一下，赶紧起身，穿好衣服，下炕，夺门而去。

“李青大哥，你去哪！”王小跟了出去。

“茅房。”

李青三步并作两步，钻进茅房，一顿狂轰乱炸，片刻之后，酣畅淋漓地走了出来。

“你暂且留在我家，等我回来再说。”

李青说完，刚要洗漱，大门外传来喊声——

“李爷，我们奉蒋爷之命，接您来了。”

“赶紧吃饭，总不能饿着肚子去。”

李元氏说着，掀开锅盖，黄米饭的香气顿时笼罩了全屋。

“青哥，你先吃。”海棠先给李青盛了一碗，递了过来，并小声说道：“此去必然凶险，为了我们一家老小，千万小心！”

“青儿，记住娘的话，打不过，赶紧跑。”

李元氏不会说别的，她的座右铭就是——“跑就对了。”

李悦也道：“哥，等你回来一起吃兔子肉。”

等这娘仨唠叨完了，李青已将一大碗黄米饭干下去了。

“娘，海棠，我走了。”

李青一抹嘴，拎起提前准备好的包袱，同时还拍了拍衣袋，确定弹弓和铁珠是否带齐。

出了堂屋，直奔大门口。

嘎吱！

大门打开。

李青刚一出来，轿夫笑脸相迎：“李爷，您请上轿撵。”

这时，隔壁吴老二他娘的话音突然传来——

“行啊小子，出门都有轿撵候着了，你真是混出人样来了，比你爹强！”

李青白了吴老二他娘一眼，没搭理她，刚要上轿撵，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怎么我每次出门，这死老婆子都在大街上……’

李青狐疑地看了吴老二他娘一眼，那老婆子又若无其事地坐在路口的石墩上，左顾右盼，嘴里东家长西家短。

轿夫催促，李青没再多想。

坐上轿撵，两个轿夫一前一后，一路小跑，很快来到城门口，与蒋爷汇合。

蒋爷只带了六个人，除了之前的两个跟班，还有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另外一个就是曾在蒋爷耳边低语的那个手下。

“李青兄弟，今日有劳了，途中我会把有关赌约的内容详细地说给你听，请！”蒋爷抱拳说道。

李青既然铁了心要灭掉蒋爷，也就没必要再对他虚与委蛇。

所以，李青根本没搭理蒋爷，而是将双手抱在脑后，翘起二郎腿，身体向后倚去，等待出发。

蒋爷目露凶光，狞视李青。

‘数年来，从未有人敢对我如此傲慢无礼。’

‘事成之后，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解我心头之恨！’

“出发。”蒋爷一声令下，一队人马出了县城，直奔黑狗岭。

黑狗岭是蒋爷和黑风寨大当家约定的地方。

所走的路线和李青打猎时走的路线一样，这也是最近的一条路。

李青表面上在闭目养神，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能在避人耳目的情况下，简单粗暴的要了蒋爷的命。

因为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一路上，蒋爷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都是关于如何对付黑风寨的策略。

李青想杀的人是蒋爷，和黑风寨无关。

所以蒋爷说的话他只是左耳听右耳冒，时不时的敷衍一句。

很快，来途经到打瞎蒋爷右眼的那片荒田。

李青陡然开口：“停轿。”

“怎么了？”蒋爷不解。

“剩下的一小段路我自己走。”李青说着，俯下身子抓了一把干土抹在脸上，又将头发整乱。

蒋爷疑惑：“你这是干嘛？”

“从现在起，我是一个叫花子，当然，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跟班。”

李青说到这，又从包袱中取出那件宽松的破衣服套在身上。

蒋爷哼笑了一下：“你小子心眼儿真多！”

“废话少说，继续赶路。”李青说道。

辰时三刻，双方终于在黑狗岭南坡的小树林会面。

李青抬眼一瞧，前方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马上之人威严赫赫。

最醒目的是他那三尺胡须已垂到马腿之处，此人便是黑风寨大当家——乔黑风。

乔黑风今年四十有余，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傲视四方。

立于乔黑风两侧的，分别是号称左飞刀，右鬼手的二当家和三当家。

在他三人身后，还有数十个弟兄，他们手里都有武器，各个凶神恶煞。

这些人，李青只看着眼熟，谈不上认识，他最熟的是黑风寨仓库保管，外号土拨鼠。

之前，李青每次和黑风寨进行交易，都是土拨鼠出面谈业务，三个当家人从未露过面。

乔黑风一眼就注意到了李青。

乔黑风和蒋爷打过多次交道。

跟蒋爷来的几个手下即便化成灰，乔黑风都能认得出，唯有李青是个生面孔。

“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何方神圣？”乔黑风问道。

李青尚未开口，蒋爷已抢言在先：“一个小跟班，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