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天色乌蒙。
营地中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据守着营地中的工事,向营地东西两侧的远方极力眺望。
只是一夜之间,各种袭扰层出不穷,警锣不断响起,来自中军大帐的指令也在不断地更迭。
瞌睡和惊醒,极度疲惫和强打精神,在这漫长的夜里反复地循环。
武者精力旺盛,尚且还能提起精神。
而绝大部分的普通兵卒,尽管身强体壮,但是经受了一宿的反复折腾,精神上所受的折磨却是难以抹除,反而是愈演愈烈。
岳山依旧保持着全副武装,在营地边缘来回巡逻,澎湃的气血让他可以保持一整夜的精神充沛,只是那不断紧绷的心弦还是让他变的越加敏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敏感的情绪还在一点点的加重加深,以至于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隐蔽的变化。
外面的密林深处。
初时,重重人影只是悄然地浮现又消失,营地中也只有武师和两位统将才会注意到,而营中的其他人多是依靠哨兵的示警鸣锣。
而后,竟渐渐响起了“杀杀杀”的呼喊声。
那声音似近似远,又忽大忽小,在空旷的营地周边重重叠叠,让人难辨声源的方向,在乌黑迷蒙的夜里更是显得诡异莫名,令人心生恐惧。
黎明就在眼前,武者们来回奔走,不断地让兵卒打起精神,只是岳山此时的心中却愈发感觉不妙。
白日里的军心惶惶只是个引子,而这种敌扰我疲的戏码好像才是真正的铺垫。
一众数千人大张旗鼓地点将出征,这些遭遇想必也在裘城主和各位统将的预料之中。
“敌扰我疲,黎明前的黑暗才是真正的开端。”岳山的心中愈发不安,只得加快脚步,四处巡视,力求没有防守的漏洞。
渐渐地,四周竟然还起了雾,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营地西北角。
这是属于林琉花的警戒区域,这位肤白貌美的女武师在一众兵卒眼中可谓是真正的女神。
白日行军时,那飒爽的英姿更使得很多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用余光不断地偷偷打量。
而年岁更长的则是大胆地献上灼灼的目光。
林琉花对此,却表现得很是得心应手。
甚至还会时不时地回头冲着营队中的几个俊秀小伙娇媚一笑,惹得一帮人是热情似火,嗷嗷大叫,斗志不是一般的昂扬。
“行了二娃,别看了。”一身青色短打的李大山转头冲着同样靠在矛车上休息的小伙子低声说道。
只是那个叫二娃的小伙子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直愣愣地看着身后一顶白色的三角帐篷,似在发呆。
“二娃,二娃!”李大山急了,忙捡起身边的一块小土块朝着二娃的脸上扔去。
啪!
正中眉心。
二娃似是惊醒了一般,忙不迭地一把握紧手中的长刀,就要暴起。
待转过头来,看见是自己的二叔,只得一脸的讪讪之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叔,我...我刚才有点困了,所以睡着了”二娃紧张地说道,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底气明显不足。
李大山叹了口气,沉声道:“二娃啊,那林琉花不是我们能想的,
咱们叔侄俩虽然都在王家担任护卫,但是和人家相比,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想不来啊!”
二娃闻言似有些不服,开口争辩:“说书的都说了,有志者事竟成,我......”
“好了!”李大山不悦地瞪了一眼自己的本家侄子,当即开口打断。
这小子竟然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
自己一个牛皮境的武者都没捞着一个老婆呢,他小子一个非武者竟然敢做春秋大梦,
一点也不替他二叔先考虑考虑!
李大山趁着二娃不注意,飞快地瞥了一眼那顶白色的小帐篷,又面带严肃地批评起了本家侄子,
“二娃,你给我打起精神,这飞马盗晚上的骚扰那都是前戏,一会给我瞪大了双眼,仔细地盯着外面,这可关系着你我叔侄二人的小命!”李大山的语气愈发急促。
作为一个在无量山前线服役过的老兵油子,李大山可谓是见多识广。
见着二娃仍旧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李大山就气不打一处来。
外面的局势越加紧张,而令李大山愈发焦虑的还有白色帐篷里的那个女人。
女武师林琉花已经有接近一个钟头没有出来了,好在上次的袭扰依旧是虚招,只是自己辖区的武师始终没有露面,令李大山心中不安感愈发浓郁。
而此时,那顶白色帐篷里,一个人正蜷缩在被子里,似乎在不住地颤栗。
尽管声音很小,但还是能隐隐地听到一阵低声的呜咽从中传来。
被子里,林琉花正蜷缩着身体,将自己的头颅深深的埋在双腿之间,一张娇俏的脸颊此刻正不断地抽泣,带动着身体不住地抽动。
“死定了,这回死定了...我就不该来...
宋书生不是说爱我吗,怎么把我剩在这儿了...岳山呢...”一脸娇柔,梨花带雨,轻声地低喃着。
忽然面色一变,变得恐怖狰狞,咬牙切齿道:
“你们都该死!岳山该死...宋书生该死...他还不知道我早被他爹弄到手了吧...哈哈哈...都该死!”
忽然一阵警锣敲响,林琉花又是脸色大变,抓紧了被子,又开始了不住的颤栗。
......
二娃经历了一夜的起起伏伏,早已身心俱疲,此刻伴着二叔不断的唠叨,正要闭上眼打个瞌睡。
忽然,他恍惚地感觉到自家二叔的声音戛然而止。
!!
忙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对面的矛车。
只见原本的位置上,二叔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一具无头的尸体横在地上。
顿时,一股极度的窒息感从心中蔓延到了全身,瞳孔极度地收缩,这一刻心中的恐惧令他几乎难以呼吸。
终于,那刺鼻的血腥味随着微风飘进了二娃的鼻中,令他猛然惊醒,便要张嘴,放声大喊。
只是忽然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脑袋不受控制地向前滚去,远离了身子。
映入他眼中的最后一幕是一张黑色的大脸,状若圆盘,正一下一下地舔着嘴边的血珠。
黎明前的黑暗,终究还是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