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走出大牢就看到了满院的尸体，李沐白第一眼差点吐了出来，连忙用手按住师妹的眼睛。

他惊骇地看着眼前这如地狱般的场景，两世为人的他都是在平和的环境下长大，这种场景只在电影里看到过。

以前他还觉得电影里的人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都会吐，实在是太弱鸡，但现实狠狠地教育了他，真正面对这场景和看电影时的感受是不一样的，那死不瞑目的眼神，浓郁的血腥味，猩红压抑的颜色，让他感到全身冰凉，胃里翻江倒海。

“呕.......”

旁边的徐渭直接吐得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看到这个历史名人都吐得这么厉害，李沐白感觉自己能忍住没吐出来已经不错了。

三人走出锦衣卫驻所，虽然还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但李沐白和徐渭二人脸色还是好了很多。

徐渭勉强振作起来，拱手对李沐白道：“不知道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叫什么话？李沐白白了他一眼，自己只是进去待了一个早上，又不是家破人亡了，需要做什么打算？

“我当然是回家该干嘛就干嘛，我家就在吴县，一柱香的路程，倒是徐兄你是打算回绍兴吗？”

“学生想先叨劳先生几日。”徐渭恭敬道。

看来是赖上自己了，李沐白无语地看着这个胖子。

“先生请放心。”徐渭递过来一锭白银道：“学生会付钱的，这是一天的费用。”

“最多只能住一两个月哈。”

很快，李沐白就回到了自己家，但这个家和他离开时又不太一样了。

被陈平踹开的大门就不说了，里面一片狼藉，院里被挖得坑坑洼洼，房间里被砸得稀巴烂，被子也被割得支离破碎，连床脚都被劈开了。

“这帮禽兽！”

李沐白悲痛欲绝地看着这一切，他终于明白陈平说的调查清楚是怎么调查的了，就是把他家掘地三尺了。

许轻灵见状也是脸色大变，急匆匆地往自己房间跑去。

“先生！”

徐渭控制住那直往上扬的嘴角，拍了拍李沐白的肩膀沉重道：“请不要伤心，这个家看来暂时不能住人了，这样吧，你们先去我的万松书院住一段时间吧。”

他在大牢里就曾经邀请李沐白去他的书院，但被李沐白残忍拒绝了，看到这个房子被锦衣卫糟蹋成这样，他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呜呜呜.......”

李沐白刚要拒绝，却看到师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了过来。

“师妹，发生什么事了？”李沐白脸色微变，连忙上前问道。

“呜呜....”

许轻灵哭得直抽气，断断续续道：“师师...兄，他们打翻了我我....的陶罐，里面的糖果都洒在了地上，不不....能吃了，呜呜呜.......”

李沐白给了她一个白眼，刚才看到家没了都没见你这么伤心。

“小妹妹，要不你去叔叔家吧，叔叔家里有好多糖果，还有很多其他好吃的。”徐渭见机立马上前哄道。

不好，这死胖子！李沐白脸色大变。

........

林荫下的路上，一辆大马车正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李沐白无精打采地靠在车厢内，许轻灵则高兴地吃着徐渭给她买的糖葫芦，而徐渭一边驾车一边卖弄道：“先生应该是听过万松书院吧？那可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大书院，文人辈出，历史辉煌。”

“那你在这书院里是什么身份？”李沐白淡淡地问道。

“不才忝为万松书院院长！”徐渭自豪道。

“什么？你就是院长？”

李沐白吃了一惊道：“那你们书院的水平看来也不怎么样啊。”

徐渭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郁闷道：“说实话，自从我师傅过世后，书院的情况每况日下，不少弟子都离开了，师兄师弟也不服我，所以我才去苏州府招揽人才的。”

“那你怎么被锦衣卫抓起来了？”李沐白疑惑道。

“因为我在大街上骂了别人几句。”

“就因为骂了人，锦衣卫就把你抓起来了？”

李沐白大怒，显然对锦衣卫的怨气还未消去：“这些锦衣卫实在是太霸道了！”

“先生果然和我志同道合。”

徐渭找到了知己，感动道：“他们的确太霸道了，我不就是说了当今皇帝沉迷道家炼丹术，十几年不上朝，是个大昏君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凭什么抓我？”

“......”

李沐白无语地看着他，陈平放他出来，真是尸位素餐，严重失职。

徐渭一路滔滔不绝地往杭州赶，但刚到嘉兴府地界，天就黑下来了。

“徐兄，得在前面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才行。”李沐白提醒道。

“先生，前面有个小庙，我们去投宿吧。”徐渭眼尖，远远便看到远处松柏林内有个小庙。

但当他驾车来到庙前，才发现这个庙早已经破败不堪，墙内荒草丛生，墙外布满了青藤。

“你这什么眼神？”看着夜幕逐渐往天边蔓延，李沐白脸色很难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来今夜只能在这破庙过夜了，古代夜间行驶是很危险的。

徐渭尴尬一笑，赔罪道：“是我疏忽了，但这小庙虽破，但也勉强能过夜。还好我早有准备，打包了吃的备着。”

“吃的？在哪？”许轻灵立马来了精神。

“就在你身后的那个包袱里。”

徐渭笑眯眯地指向车厢后面，结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车厢后面原本装得满满当当的包袱，只剩下一块布丢在那，上面空空如也。

李沐白和徐渭不约而同地看向许轻灵。

“你们看着我干嘛？”许轻灵满嘴油污，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道：“不关我的事。”

李沐白摇了摇头，把吃的放她身后，那就是相当于把唐僧洗干净送进盘丝洞，还能有个剩？

小庙门楣上的牌匾已早不见踪影，三人走了进去，里面布满了尘土，蛛网结织，香炉倾倒，但供奉的神像倒是完好无缺。

“是供奉道祖的庙。”徐渭一眼便看出了神像的身份。

道祖就是老子，李沐白奇怪道：“现在圣上推崇道家，这地方怎么会有如此破旧的道庙？”

“这有什么奇怪的！”

徐渭道：“嘉靖帝信奉道教，痴迷炼丹，那也是找龙虎山、全真教这种大教道士进京，谁又会去关心这些小庙？”

李沐白闻言唏嘘道：“道家鼎盛，却也顾不上这个庙里先君的香火。”

感叹完他伸手高声道：“徐兄，拿笔来！”

“先生你这是要留下墨宝吗？”徐渭大喜，屁颠屁颠地去马车取来文房四宝。

李沐白心中早有定稿，提笔就写：

先君怀圣德，灵庙肃神心。草合人踪断，尘浓鸟迹深。

流沙丹灶灭，关路紫烟沉。独伤千载后，空馀松柏林。

一首五言律诗上墙，金光闪耀。

徐渭目瞪口呆，彩虹屁立马奉上：“好诗，好一个草合人踪断，尘浓鸟迹深，先生的诗能让人身临其境，就这一首就足以让大明二百年诗词黯然失色。

而且先生下笔即显神，不愧是达意境文豪，有先生在，我们文脉有希望了！”

怎么在墙上的作品成功率这么高？李沐白有些无语，这让他怎么带走卖掉？

徐渭的彩虹屁自然源源不断，李沐白看着这胖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解道：“徐兄，你没听说过李白吗？”这首诗就是李白的。

“先生你这是瞧不起我了，剑仙李太白的鼎鼎大名，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徐渭的胖脸上一副你怎么这般瞧不起我的委屈表情：“传闻李太白一杯酒下肚就能耍出一百套剑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终持长剑划开了长空，白日飞升，是公认的剑仙。”

“他不作诗？”李沐白懵了。

“他一介武修，作什么诗？”

诗仙在这个时空居然不作诗了，那能用来人前显圣的诗岂不是又多了？

李沐白暗喜。

就在他们讨论着剑仙李太白的时候，却没发现坐落在供桌上的道祖像，在墙上的诗金光亮起时，眼珠子突然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