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宝钞发行法?”
朱元璋疑惑地拿起手中的这本奏章,随手翻阅起来,越看,内心的震撼越深。
他虽然是草莽出生,却善于学习。
当年加入红巾军,便跟着马皇后学习简单的诗书,又拜李善长教他写字,如今不仅通诗书文学,对经济也懂,自然看出这本奏章的厉害之处来。
“爹,不止于此,咱们还得发行国债。”
“国债?”
“对,国债,便是杠杆,如今朝廷国库没钱,但是民间却有不少巨富,比如说这沈氏家族,杨氏家族,他们世代经商,家中有许多钱财,咱们可以用将来运河的河段经营权,或者云南,贵州的矿产股份作抵押,向他们借债。”
大明修建南京城墙,沈氏家族捐献了许多钱财,一度引得朱元璋十分眼热。
“国债也要按照金本位发行,负债率不能超过还款能力,再用新的国债做对冲本金,杠杆撬杠杆,不停开发新国债,便能够得到许多许多的钱财……”
“此外,大明必须要有自己的皇家银行,用来吸储,放贷……”
朱标拉着朱元璋,将自己知道的经济学知识简单的讲了讲。
其实宝钞,发行国债,这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大明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贵重金属储备不足,以及官府没有一个强大的信誉等价物,可以直接和货币挂钩。
历朝历代,如唐代曾经用胡椒,布帛抵过货币,宋代也曾有这种,实物和货币挂钩成为一般等价物。
现如今的大明,江南地区的棉花种植刚刚有些规模,远远达不到成为商品棉的潜质,粮食也堪堪保证调配,北方长期驻扎的卫所军屯需要南方持续的粮食输出,又没有充足的黄金和黄铜储备,拿不出恒定的一般等价物。
幸亏,天蓝了,他朱标来了。
“爹,您只要照我这法子去做,我大明应该能在五年内积攒足够多的财富,到时候别说是收复云南,灭漠北蒙古,打高丽,征安南,平日本,根本不在话下。”
朱元璋淡淡笑了笑,他乃是当世顶级的智者,自然知晓这些政策的重要性。
“为父知晓了。”
他又认真道:“不过,你对诸王弟,也要有所保留,天家无私情也……”
“我朝大军,悉数集与中央。”
“北元蒙古,屡屡入侵北方,我朝须得出兵驱逐,故而边防线不宜离京师太远,否则调度大军,十分不便,耗费民力甚多,可若是定都北方,又难得南方鱼盐之利,粮米赋税。”
“定都南方,北方又边防空虚,也不可使外姓将领统帅大军孤悬北边,容易出唐末藩镇之乱,所以将来,你之王弟,皆要分封九边,替你驻守边塞,拱卫大明。”
“这其中的厉害,你可拎得清?”
朱标也很认真地点点头道:“放心吧父皇,儿臣大事不糊涂!”
……
一个半时辰后。
睡了个回笼觉的朱标,身穿宽松的袍服,洗澡之后的他揉了揉头发,慵懒舒适地背着双手缓步进入了东宫文华殿。
自洪武三年开始,朱元璋便有意让朱标参与处理政务。
初期还是一些小事。
到如今,国之大事,无论大小,都要抄录他一份。
大明右丞相胡惟庸,左丞相汪广洋,也常常前来奏报,诸臣们处理政务的属衙,距离皇城和东宫也并不远。
不过,此时此刻,大明初代藩王们,正绞尽脑汁,趴在东宫文华殿的大台之上,抓耳挠腮地批阅天下各地奏报上来的奏章。
朱元璋的子嗣,其实都不是庸才,但是前几个子嗣大多继承他的武勇,谋略却都不算上乘。
“大哥!”
“太子殿下……”
诸王和帮助诸王处理政务的内阁行走,翰林们,纷纷对着太子朱标拜见。
内阁在午门和皇城中的门洞边上,距离翰林院也不远,朱元璋有时批阅奏章遇到疑惑,常常宣内阁中的翰林学士们来咨询,久而久之,内阁便有几座低矮的平房,用来给这些翰林学士们歇息。
如今最富声望的,自然是大学士宋濂。
他身材修长健硕,颇为儒雅,三缕长须,眸子修长,显得博学又干练,正在给燕王朱棣,秦王朱慡等,为奏章提供参考意见。
见到朱标,宋濂连忙拜见。
朱标也对他施了一礼,不过很是冷漠。
见到朱标的模样,宋濂心中微微有些吃惊,这些时日太子朱标对自己明显冷落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何……
宋濂曾经写过著名的《送东阳马生序》:余幼时即嗜学……
他乃是如今儒林鼎鼎大名的浙东四贤,师承十分久远,师父吴莱,乃是元代鼎鼎大名的“北许南吴”中南方巨儒吴澄之子,更是元顺帝丞相伯颜的家庭教师。
他学问渊博,又通机变,投奔后很快被朱元璋器重,如今不仅负责教导太子和诸皇子,还在翰林院编撰《元史》,众人都以为,只要太子朱标登基,宋濂无疑便是丞相候选。
不过,此时的朱标看到宋濂,只是拱拱手不冷不热。
“殿下何以不问国事?”
宋濂忍不住了,出言询问。
“国有贤臣,圣天子垂拱而治。”
朱标笑着说道,说完不再理会宋濂,转而去检查诸藩王弟弟们的工作。
“开封今岁黄河决堤,河工死伤逃散,河户难以招揽,开封布政使司请调拨良民去开封河堤屯田修堤?”
朱标随便看了一个,就发现秦王朱慡正捏着一本奏折有些纠结。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请示朝廷!?”
朱标无语了。
“大哥,此事该如何批阅?”
朱慡连忙抬头问道。
“开封布政使司脑袋残了,着人把他打一顿就好了。”
朱标冷哼道。
此言一出,宋濂,燕王朱棣,秦王朱慡等人全都惊呆,宋濂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为何要鞭答开封布政使司?”
朱标慵懒地坐在了主位,端起茶杯吹了吹热茶,饮了一口茶水后,才说道:“开封连年决堤,自从宋朝黄河夺淮后,每年开封都要决堤,河工死伤常有之事,历来官府都是等待河水小后,从下游黄泛区再招揽灾民为河户,这布政使司居然让朝廷从别处调拨良民,莫不是脑子残了!?”
“他定是想借机问朝廷调拨钱款,修缮河工住所,给河工开垦良田,借机中饱私囊。”
“先打一顿再说!”
秦王朱慡等人恍然大悟。
燕王朱棣疑惑道:“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朱标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乌黑蹭亮的头发,道:“可还记得我以前的根根白发?”
大半年前,朱标穿越来时,头发上可是有不少白发。
经过这大半年的锻炼,已经油光蹭亮,根根粗壮又挺拔,十分乌黑。
众人皆是点点头。
“知道我这白发是怎么黑的嘛?”
众人又摇头。
“还不是被你们这些愚蠢的王弟给气黑的!”
“有你们这些虫豸,日后怎能为我驻守藩国!”
“燕王朱棣,加罚五十奏章,若是批阅不完,不准吃饭!”
朱标严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