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外回来的第二天,滕梓荆又接到了监察院的任务。
他打开监察院的任务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儋州、杀国贼范闲!”
看到这纸条,滕梓荆顿时一惊。
这大戏就开幕了?
昨天才见了林婉儿,这马上就要见范闲了?
他有点兴奋。
拿出林婉儿的那个金镯子在手里把玩,他决定明天就出发去儋州,见见这個世界的气运主角。
……
次日一早,滕梓荆就去集市上买了一辆马车,随后赶着马车出了京都城,往儋州而去。
路上,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到暮色降临的时候,他才离开京都五十里。
把马车赶到一片密林里,滕梓荆当即换上一身夜行衣,再蒙上脸,运起轻功,往来路返回。
等他回到京都城外,正好是夜半时分了。
如今一品境界的《凌波微步》轻功在身,滕梓荆轻描淡写地越过城墙,往朱非家奔去。
他乘夜而回,当然是为了杀人而来!
朱非这人,为了让自己加入监察院,故意设计自己,导致自己在那京都府大牢里蹲了好几天,不杀他,滕梓荆心里不畅快!
这口气,他就下不去!
在监察院的这半年里,滕梓荆已经打探清楚了朱非家的位置,如今潜入京都城,他轻车熟路的直奔朱非家而去。
他轻功高绝,从街道间闪过,便如鬼魅一般,偶尔遇上几个打更人,吓得打更人瑟瑟发抖,以为见了鬼。
很快,他来到了朱非家,这是一座五进的大宅子,看得出来,这厮身家不菲。
也不知是贪污受贿所得,还是家里人经商所赚。
反正以他在监察院的俸禄来说,是肯定买不下这大宅子的。
滕梓荆绕着这宅子转悠了一圈,仔细听了听他家的动静。
和之前那不会武功的老夫妇不同,朱非身为监察院里的重要人员,不仅一身武艺在身,而且家里也有不少护卫。
滕梓荆可不想把动静搞大了,引来大批军士和监察院的高手。
虽然他打不过能跑,但一旦身份露馅,还是难免会遇到很多麻烦,到时候可就不方便扮猪吃老虎了!
所以他需要小心再小心。
夜已深。
朱非家里已经是一片安静。
滕梓荆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异常动静,于是他飞身上房,从房顶往朱非所住房间奔去,脚步轻如狸猫。
很快,他就到了朱非夫妇俩所住的房间,从房顶翻到屋檐下,随后站到门口。
滕梓荆小心地伸手出掌,震断门栓,而后推门而入。
不过朱非到底是监察院的高手,滕梓荆推门而入的这点动静,当即就把他惊醒,他连忙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床前,脱口而出,喝问道:
“什么人?”
朱非的夫人还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他的动作,登时咕哝道:
“老爷,你干什么呢?”
滕梓荆没想到这厮居然还这么警觉,也不答话,伸手就是一指点出,无形指力朝着朱非的脑门射去。
朱非感觉到危险,当即一个闪身躲避开来,滕梓荆的无形指力当即打在床架上,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瞬间出现。
这什么武功?
竟然如此诡异?
朱非感觉到自己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士,但实际上,他也有五品境界的武功修为,可面对眼前这刺客,却感觉到毫无胜算。
于是他当即惊恐大喊:
“有刺客,来人啊!”
随后一把抓起挂在床边的长剑,就要刺向滕梓荆,准备先跟这刺客纠缠一番,等到护卫们到场,他就能逃出生天了。
然而滕梓荆怎么会给他机会?
凌波微步发动,一个闪身就来到了朱非身前,伸手一指,点在了朱非脑门。
堂堂监察院一处主办朱格的亲弟弟,监察院募新处的主事,就此殒命当场。
这时候,滕梓荆听到院子里大批护卫拔刀抽剑的声音。
很显然,刚刚朱非的那一声大喊,已经惊动了不少警觉的护卫,他们已经迅速围了过来。
从他们的迅捷的反应就知道,这帮人都是高手!
滕梓荆当即不再耽搁,飞身撞破窗户,逃之夭夭。
而这时,朱非的夫人才彻底从睡梦中醒来,眼见着朱非仰面倒在地上,鲜血满地,当即惊恐不已地大叫:
“啊,老爷被刺客杀了啊!”
……
滕梓荆逃出朱非府,感觉胸怀大畅。
这厮从见到自己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设计自己,如今死在自己手上,也是活该。
穿越到这个世界半年了,这口气,总算是出了。
也不知监察院里,有多少人是被这厮用这种手段给坑骗进来的,真是可恶至极!
明明光明正大的邀请自己加入监察院,自己大概率也是会愿意的,却非要搞这种下作手段!
下三滥!
倘若监察院的创始人叶轻眉知道自己创办的监察院,竟然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恐怕会气得掏出巴雷特,把这帮人都突突了吧!
只能说如今的监察院院长陈萍萍,虽然忠诚于叶轻眉,但到底无力再遵守叶轻眉给监察院制定的规矩——
要让庆国“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遵法如仗剑!”
或者说,他陈萍萍自己,本来就未必是个守规矩的人!
一路风尘仆仆地回到自己藏马车的地方,滕梓荆换下夜行衣,换上自己的那身青衫,而后生了一堆火,就在马车里睡了半夜。
次日一早,他继续赶着马车往儋州而去。
路上,他免不了遇到拦路抢劫的山贼土匪,见到他们,滕梓荆兴奋不已。
这不是给自己送盘缠么?
他当即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些人,然后再顺藤摸瓜,剿了几家山寨,收获了不少银钱。
让他原本干瘪的钱包,瞬间丰厚了起来,终于重新过上了挥金如土的生活。
……
儋州是个滨海之城,滕梓荆一到儋州,就感觉到了海风的咸味。
驾着马车在街上溜达,看到不少渔民在售卖自己所捕到的鱼虾,看起来新鲜无比,让滕梓荆感觉食指大动。
不过他却懒得停留,驾着马车,直奔范府。
去范府享受范府下人的伺候不香吗?
何必去买来鱼虾自己烹饪?
小丫鬟给剥虾剥蟹,不香吗?
范闲应该不会不好好招待自己这个来刺杀他的刺客吧?
(范闲:你丫的是怎么想的?你来刺杀我,我还要好好招待你?)
……
作为当今户部尚书范建的老家,范府在儋州,当然是人尽皆知的。
滕梓荆随口在路上问了个老翁,就打探到了范府的位置,赶着马车来到了范府门口。
然而,当他看到范府门口那肃立无声的红甲骑士时,顿时有心放弃直接上前敲门的打算,而是改成从后院悄悄潜入。
太吓人了!
这几十名红甲骑士,人人携刀带剑,肃立无声,简直像石雕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帮人,浑身都散发出煞气,显然,他们不是样子货,是战场上百战余生的精锐之卒!
不过一想到范闲身边有个甚至能胜大宗师半筹的机器人五竹,滕梓荆决定还是光明正大敲门好了。
真要偷偷潜入,搞不好,就被神出鬼没的五竹一铁钎给刺穿了喉咙。
毕竟没和大宗师交手过,滕梓荆也不知道自己目前和大宗师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还是稳一手好了。
这么一想,他就把马车赶到了范府门口,朗声道:
“范闲在家吗?”
一边喊,一边观察着这些红甲骑士的动静。
心里琢磨:一旦这些人要出手厮杀,自己是施展《凌波微步》跑路呢,还是就此大战一场,扬名立万?
还好,这些红甲骑士似乎是只忠诚于自己的任务,虽然看到滕梓荆在大喊大叫,但却无一人说话,甚至连动动脑袋的都没有。
还是如之前一般,肃立在范府门口。
……
范府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原本正在躺椅上舒服地躺着,忽然听到门外的喊声,顿时惊讶无比。
他如今也是七品高手,自然听得出那喊声里夹杂了深厚内力,否则绝无可能让自己听得这么清楚。
范府虽然不算太大,但前院和后院相隔也有几十米了。
能在几十米外说话,让自己听得这么清楚的,妥妥的是个高手啊!
来者何人?
门外不都是红甲骑士吗?居然还有人敢来找自己?
他心里产生了无数好奇,当即腾身而起,快步往外冲去。
只留下身后一个漂亮丫鬟端着一盘水果喊:
“少爷,你想吃的桃子洗好了。”
“思思,你自己吃吧,少爷我有事,出去看看。”
一句话传来,他已不见了人影。
……
那边滕梓荆靠坐在马车车辕上,紧盯着范府大门,浑身都是紧绷状态,防备着五竹那个机器人。
不过他又有几分期待,好奇嘛!
穿越前,他也没见过仿生机器人啊!
自然好奇无比。
不过他没有等到五竹,而是等来了范府大门大开,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打开门问:
“是谁找我?”
滕梓荆一瞧这人,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宛然是个翩翩公子。
不过他脸上却还带着几分稚嫩,显然涉世未深。
“你就是范闲吧?是我找你,可以让我进去说吗?”
滕梓荆长身而起,跳下马车。
“我是范闲,请进。”
范闲看到眼前这人约莫比自己大几岁,一袭青衫,一看就不是坏人,当即点头。
滕梓荆从红甲骑士丛林中小心地穿过去,生怕不知道哪个兄弟会忽然抽风拔刀出鞘,虽然他不怕,但他并不想现在就暴露自己的九品修为。
毕竟陈萍萍和庆帝那两个老银币并不好对付,暴露的越早,事情越不可控。
还好红甲骑士的纪律森严,面对得到范闲邀请的滕梓荆,他们并没有任何反应。
滕梓荆走到范闲面前,感觉到眼前这年轻人体内也有磅礴的力量,顿时心里一凛。
不可小看这个世界的武者啊,这范的年纪和之前在京都城外遇到的叶灵儿差不多大,但明显实力要强大不少!
随着范闲进了范府,滕梓荆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儋州范府。
院子很大,丫鬟仆人数量却并不多,显然是府里掌权之人喜欢清静。
范闲将滕梓荆带进自己所住的小院,又让丫鬟送上了茶水,这才问道:
“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见范闲双目灼灼地看着自己,滕梓荆微微一笑,没有去碰那茶水,而是朗声道:
“在下滕梓荆,监察院四处暗探,奉命来杀你!”
范闲显然被滕梓荆的坦率直接给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碗都掉在了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脱口而出:
“什么?你没发烧吧?竟敢当着我的面说是来杀我的?不怕我先杀了你吗?”
范闲看着眼前这一脸微笑的青衫公子,顿时对他生起了无穷的好奇。
眼前这人,显然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那他为何会直接告诉自己,他的任务目标呢?
他的图谋何在?
难道他准备叛出监察院,投奔到自己麾下?
可自己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私生子啊!
难道说是为了自己的便宜老爹——户部尚书范建?
滕梓荆可不知道范闲心里翻腾的思绪,他见到范闲被吓了一跳,当即略带得意的道:
“我当然没发烧,不过我觉得你比监察院,更值得我投资罢了。”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私生子,有什么好值得投资的?”
范闲有点好奇,他心道:难道我穿越者身份暴露了?这人要抱大腿?
正准备问问滕梓荆,奇变偶不变呢,却听得他道:
“你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私生子,你娘叫叶轻眉,是我们监察院的创始人。如今我们监察院的院长,正准备让你回京都接手监察院呢,相信过不了两年,你就会成为我们监察院的院长!”
滕梓荆知道,自己若是不找一个貌似合理的理由,范闲这小子是不会信任自己的,他当即抛出了监察院这个筏子。
他的目标当然是让范闲误以为自己是想在监察院里往上爬,所以故意来讨好他这个监察院未来一把手。
果然,范闲一听滕梓荆这话,当即感觉把握住了眼前这人的图谋,心里松了一口气。
又问道:
“既然你说院长准备让我接手监察院,那为何会给你下命令,让你来杀我?”
滕梓荆没有正面回复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我看贵府门口有大批红甲骑士,你应该知道他们的来意吧?”
“不错,是接我回京都的。”
范闲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说监察院的事,他却忽然说起了红甲骑士。
“既然有人接你回京都,那自然就有人不想你回京都了,莪的任务就是这么来的。”
范闲也是聪明人,闻言顿时了然,道:
“那你是要站在让我回京都那一拨人那边了?你不怕回监察院无法交待吗?”
滕梓荆哈哈大笑:
“哈哈,交待?对谁交待?
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们院长,是想让你回京都的。
所以我不杀你,就是安全的,杀了你,才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倒是聪明。”
范闲点了点头,他站在滕梓荆的角度,设身处地一想,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师傅费介临走时给过自己一块腰牌,当即掏了出来问滕梓荆:
“你认识这块腰牌吗?”
“当然认识,监察院提司腰牌。
监察院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然,八处主办里,未必人人都会给你面子,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滕梓荆看着这块腰牌,不得不感叹:人家果然是气运主角,还啥也没干呢,就被一群幕后大佬上赶着送官位。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穿越者好像有点菜鸡了。
居然混了半年,才是监察院四处最底层的暗探。
人比人,气死人啊!
听了滕梓荆的话,范闲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那你觉得我应该回京都吗?”
“其实你问我这个问题,就已经说明了答案。不过站在我的角度来说,你不回去,我怎么能在监察院里往上爬?”
滕梓荆嘿嘿一笑,装出一副官迷的样子。
“你倒是坦诚。”
范闲不觉莞尔。
他觉得眼前这主动找上门的家伙,有点意思。
随后他又问:
“那你想往上爬的目的是什么?权势、金钱、还是女人?”
范闲盯着滕梓荆的眼睛,试探道。
“当然是女人,我这人最好美色。在京都认识了宰相林若甫之女林婉儿,我们情投意合,但我身份地位,眼下定然是配不上她的,所以我必须往上爬。”
滕梓荆心里笑得肚子疼,面上却装作一副为了爱情,誓死往上爬的模样。
他这也是提前给范闲打预防针,免得他一进京都,就看上了林婉儿。
尤其是庆帝还准备赐婚给范闲和林婉儿,滕梓荆觉得必须在范闲和林婉儿两边下手才行,争取让他们都坚决反抗,这样自己才有机会。
范闲此刻还并不知道皇帝将要赐婚给他和林婉儿,见滕梓荆的模样,当即给他点赞:
“好一个为情往上爬,滕大哥果然是性情中人。佩服、佩服!”
两人说到这里,范闲似乎完全信任了滕梓荆,开始对他喊上“大哥”了。
他看得出来,滕梓荆的年龄应该要比自己大几岁。
滕梓荆闻言,也就坡下驴,称呼范闲道:
“范兄弟客气了,我就是个俗人,一辈子离不开美色。”
说着,感觉有点口渴,伸手就要端起面前那杯茶水来喝。
范闲见了,连忙阻止道:
“这杯茶脏了,我让人再给你送一杯来。”
滕梓荆顿时明白,这厮刚刚肯定是在自己的茶里下毒了。
不禁笑道:
“范兄弟的警觉心未免也太强了,见面就下毒,还好我没莽撞地一口喝干。”
范闲似乎也很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道:
“抱歉抱歉,这些年,没少被人刺杀,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