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峰用膳厅里,田不易见所有人都认识了张小凡,就下令开饭。
随后徒弟们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田不易和苏茹两人倒是吃相文雅,不过苏茹尝到今天的饭菜,忍不住惊讶问道:
“今天是谁做的饭,竟然比往日里好吃许多?”
吕大信连忙起身回话:
“师娘,是六师弟做的,我负责帮他烧火。”
“小六?往日里小六做饭也没这么好吃啊!小六,要不以后这饭还是你来做?”
苏茹美目看着杜必书,把杜必书吓得肝颤。
他是真不想成为专业的厨子啊!
他连忙站起来拒绝:
“师娘,咱们大竹峰的规矩是最后入门的做饭,以后这做饭重任应该交给七师弟了!”
看到苏茹嘴角有一粒晶莹的米饭,杜必书心里默默地道:若师娘自己想吃,自己倒是可以出手做一做,但也不能天天做啊!
苏茹瞧见杜必书满脸的抗拒,白了他一眼道:
“哼,小凡还是个孩子,你们就想让他做饭!有你们这么当师兄的吗?”
那边田灵儿也在一边帮腔:
“就是。小师弟刚入门,应该忙着修炼才是。”
张小凡见师娘和师兄闹起了矛盾,吓得诚惶诚恐,连忙站起来道:
“师娘,做饭这事我从小就在家里做熟了的,我入门最晚,多做一些也是应该的。”
见这小子这么老实,杜必书嘿嘿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
“师弟,你好好做饭,等师兄修炼到玉清四层,下山遇到什么天材地宝了,一定给你带一份!”
闻听他的话,田不易冷笑:
“小六,你以为从玉清三层到玉清四层这么容易?你大师兄都用了三年多,你小子我看最少也要五年!”
听到田不易的话,杜必书脱口而出:
“师傅,要不咱们打个赌?”
话一出口,全场众人全都哈哈大笑,包括田不易自己。
苏茹笑得肚子疼,花枝乱颤地指着杜必书道:
“小六,我还说你到底能撑几天不赌呢,没想到这三天都没撑住。”
杜必书被他们笑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只能无力地辩解:
“我这是定个约定,约定!那能叫赌?”
这这番脸红耳赤的样子,反而惹得大家笑得更大声了,就连原本一脸懵的张小凡,也被他们带得“呵呵”笑了起来。
似乎是忘却了自己今日突遭家破人亡的悲惨境遇。
……
所有人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饭,宋大仁就带着张小凡回了弟子们住的回廊小院,给他安排住在了杜必书旁边的房间。
张小凡何尝住过这种宽敞整洁的房间,不免有几分忐忑、几分激动。
想起今天的际遇,不禁又悲从中来,捂着脸痛哭起来。
他到现在,心里还有一个大疑团,那就是普智师傅,为什么要杀他全家?
那么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师,还传授给自己那什么《大梵般若》,怎么会是坏人呢?
想到普智,他就从怀里摸出那颗深紫色珠子来看。
这珠子溜圆、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张小凡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端倪,正要把珠子揣进怀里,却忽然听到敲门声:
“七师弟,我找你有事。”
张小凡慌乱地把珠子揣进怀里,正准备去开门呢,一个人已经推门而入,正是杜必书!
“啊,六师兄,你……你找我?”
杜必书看到张小凡慌乱的样子,当即冷笑道:
“七师弟,今天在掌教真人面前,你为何不肯说出普智对你做的事?”
杜必书来找张小凡,当然是准备揭穿普智的谋画,顺便把张小凡的噬血珠弄走,免得他再走上“鬼厉”那条不归路。
对于杜必书而言,老老实实待在大竹峰当厨子的张小凡,才是最好的张小凡。
什么陆雪琪、什么碧瑶、什么天书,这些,让他杜必书去遭遇就好了。
他扛得住!
作为“六”师兄,他必须好好“照顾”这个家破人亡的好师弟啊!
……
张小凡听得杜必书的话,面色大变,嗫嚅着道:
“六……六师兄,普智师……普智大师没有对我做什么啊!”
“哼,七师弟,你别装了。那老家伙一定让你保守了什么秘密吧?我看你还是跟我去见见师傅师娘,说清楚此事吧。否则不只是害你自己,还有可能师傅师娘和我们大家全都害死。”
杜必书知道张小凡如今只是个山村穷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因此故意吓唬他。
果然,一听杜必书说得这么严重,他就更加恐慌了,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作为草庙村长大的孩子,自小他就听说过青云门的大名,知道青云门的仙人都是正道侠客,现在自己有幸加入了青云门,还遇到了田不易和苏茹这样的师傅师娘,他如何舍得害他们呢?
连忙道:“我……我……”
他惶恐至极,这会儿话都说不明白了。
杜必书知道自己的吓唬奏效了,当即趁热打铁道:
“七师弟,我现在带你去见师傅师娘,你老老实实把普智对你做的事说出来,如何?师傅师娘善良、仁爱,绝不会害你。”
“好……好吧。”
张小凡成功被杜必书唬住,点头答应了下来。
打铁要趁热,杜必书当即一把拽住张小凡,就带着他往守静堂后堂走去。
路上,碰到准备去太极洞练剑的宋大仁,宋大仁好奇地问:
“六师弟,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拉着七师弟去干什么?”
“没事,我和七师弟找师傅有事。”
杜必书摆摆手,一溜烟就走了。
留下宋大仁满脸狐疑,心道:这个老六,怎么这几天奇奇怪怪的?
……
杜必书和张小凡来到田不易和苏茹门口,杜必书敲门:
“师傅、师娘,弟子有事求见。”
天色已晚,田不易和苏茹原本正准备睡觉休息呢,听得杜必书的话,当即停下了解腰带的动作,重新穿好衣服,把杜必书叫进来。
“进来。”
田不易的声音里,难免带了几分不满,惹得苏茹娇羞不已。
几十年夫妻,她还不知道田不易在想什么吗?
杜必书带着忐忑不安的张小凡进来,开口道:
“师傅、师娘,是小凡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说着他把张小凡推到田不易面前。
事到临头,看着田不易面沉如水的模样,张小凡却有几分畏惧了,嘴巴动了几下,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苏茹见了,连忙走过去,拉着张小凡的手,带到桌子边坐下:
“小凡,你不用害怕,你虽然还没正式拜入我们大竹峰,但是既然你师傅把你带回来,就已经是认了你这个徒弟,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们说便是,不必害怕。你看你六师兄,根本不听我的话,让他做个饭都耍赖。”
苏茹这么温柔地和张小凡说话,张小凡感受到了在自己母亲身上都没体会过的温柔。
他娘亲只是个山村妇人,往日里说话办事也都爽利得如男儿一般,如何能与苏茹相比?
他不由得涨红了脸,小声道:
“师……师娘,是昨……昨天,普智大师……”
此刻,他觉得为了对自己这么好的师娘,自己的确不应该再为了普智那个杀害自己全家的恶贼而保密!
哪怕自己曾答应过这厮,死也不会说出这个秘密来!
张小凡终于把普智传授他《大梵般若》、并让他保密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他并不知道普智传授的这套功夫就是天音寺的看家法门《大梵般若》,还只道是一门普通的吐纳功夫呢。
不过田不易和苏茹一听就知道这所谓的普通吐纳功夫有蹊跷。
田不易连忙道:
“小凡,你把那吐纳功夫念出来我听听。”
事已至此,张小凡也不再扭捏,老老实实地开始念诵口诀。
然而田不易只听了三四句,就让他停下,愤怒地道: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吐纳功法!而是天音寺的独门绝技《大梵般若》!”
他身为青云门上清境四层的高手,对天下各门各派的道法都颇有了解,这会儿一听张小凡念出的口诀,就知道了这所谓吐纳功夫的底细!
“什么?普智竟然传授了小凡《大梵般若》?他想干什么?当真欺我青云门无人否?”
张小凡不知道这门功法代表什么,可苏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当即柳眉倒竖!
田不易心里有了几分明悟,但他觉得不适合当着杜必书和张小凡说,便示意苏茹,让她稍安勿躁
而后他当即追问张小凡:
“普智除了传你这门功法,还交待你做什么?”
“他……他让我找机会把这颗珠子扔了。”
说着张小凡从怀里摸出了那颗噬血珠。
把心里藏着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张小凡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见了这珠子,田不易面带狐疑,他没认出来这就是八百年前魔教炼血堂黑心老人持之横行天下的法宝。
伸手拿过,暗运法力往这珠子中一输,顿时这珠子大放血光,映照得满室血红,让人仿佛堕入无边地狱。
田不易当即惊叫罢手:
“噬血珠!想不到普智这老秃驴竟然给你这邪恶至极的法宝!其心可诛!”
此刻,他面上全是愤怒,握着噬血珠的手,青筋爆出,恨不能立刻拔出赤焰仙剑,跟普智老秃驴大战一番。
张小凡被田不易的表情吓到了,哆嗦着问:
“师……师傅,这东西有问题?”
苏茹面上也没了往日里的微笑,面带寒霜地对张小凡道:
“此物乃是魔教炼血堂的邪恶法宝,专门吸食生灵精血,随意一名修道高人靠近此物,一时三刻便回被其吸尽精血而亡,只剩一具皮囊,实在是恐怖之极的至邪之物!”
闻听这话,张小凡顿时后怕不已,他一想到自己居然还拿着这玩意儿过了一整天,不禁冷汗直冒。
这时候,在一边吃瓜看戏的杜必书连忙问田不易:
“师傅,这东西这么邪恶,那咱们还不赶紧找个地方把这玩意儿扔了?”
他的谋划当然不是随便扔掉,现在开口,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果然,田不易直接摇头拒绝了杜必书的建议。
“不可,此物如此邪恶,看这上面有天音寺的封印,小凡拿着才能相安无事。倘若有朝一日,这封印消磨殆尽,恐怕此物所在之处,会人畜灭绝,生灵涂炭!”
杜必书连忙又出主意:
“师傅,我听说焚香谷有八凶玄火阵,能炼化万物,不如将这噬血珠拿去焚香谷玄火阵炼化,从此彻底消灭此邪恶之物。”
“你还知道焚香谷?”
田不易诧异地看了一眼杜必书。
他觉得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了。
杜必书闻言不禁冷汗一冒,连忙遮掩道:
“嘿嘿,这不是都从曾书书那个家伙那里听说的么,那厮最好奇闻异志,搜集了一堆传奇秘录。”
“行了,此事你不用关心,自有师门长辈来处理。小六,你带着小凡回去吧。”
田不易心情沉重,挥手打发杜必书和张小凡出去。
就在两人即将迈步出去的时候,田不易又交待道:
“小凡,那普智传你的《大梵般若》,你决不可修炼,否则遗祸无穷!最好你干脆将这门功法忘个一干二净!”
张小凡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奥,但他本能的感觉到田不易和苏茹都是真心待他的好人,连忙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
杜必书和张小凡离开了房间,苏茹忧心忡忡地问田不易:
“师兄,这普智到底想干什么?”
田不易心情沉重,低声道:
“他传小凡《大梵般若》,我猜是异想天开,想让小凡佛道同修。”
此刻没有外人在,他也没有对妻子隐瞒,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佛道同修?怎么可能!
佛门道门,功法差异巨大,怎么可能同时修炼?
这老秃驴不是纯心害小凡走火入魔吗?”
苏茹满脸的愤怒。
“是啊!听道玄师兄说,普智这些年好几次上青云山求见,都是想一观我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道玄师兄自然多次不允,没想到他最后居然琢磨出这么个险恶的主意来。”
田不易也是一脸愤恨。
很显然,他也觉得佛道同修根本不靠谱。
“对了,师兄,这普智秃驴如何能笃定小凡一定能被我青云门收归门下?”
苏茹果断发现了普智佛道同修计划的漏洞。
“哼,你道普智为何要屠戮草庙村?”
田不易冷笑。
“什么?你说普智原本计划是屠杀整个草庙村,然后——”
苏茹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
她何其聪慧?
自然能从田不易的话里听出来普智的计划。
只不过,她完全想象不到普智竟然会为了这个计划,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这是何等的疯狂?
堂堂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啊!
天音寺上千年的声誉啊!
竟然就为了这个荒谬的计划,毁于一旦!
田不易点了点头,忽然对苏茹道:
“师妹,我得去找道玄师兄,述说此事。你先睡吧。”
“好。此事事关重大,是该让道玄师兄做主。普智如此行径,天音寺必须要给我们青云门一个交代才行!”
对于道玄这个掌教师兄,苏茹还是很信任的。
眼见着道玄就要走出房间,苏茹又交待:
“师兄,那噬血珠不妨也交给掌教师兄处理?小六那个以焚香谷的八凶玄火阵毁了此物的建议,倒也是个不错的方案。”
“嗯,师妹放心,我自有计较。”
田不易点了点头,跨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