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时期。

龟很受追捧，甚至被奉为图腾，引人崇拜。

而在还是天圆地方宇宙形态的那个原始时代，因为龟的背部隆起好像天穹，腹部平扁如同大地的形状，所以龟就成了效法宇宙天地的神圣象征，被认为通天能力。

而在这个世界。

龟代表着的，是长生。

群山之灵。

宇宙四象之一。

崔清河看着眼前的老龟，得知它曾经乃是天生地养的龟灵，游历山水，受天地万灵崇拜，哪怕是修行之人御剑经过，都得下来欣喜崇敬的对着他拜上几拜，以求长生之果。

它那时不知岁月。

行走时途径的山川河流是他对时间唯一的概念。

直到后来。

血河垂挂，灵气污染，整个天地的灵变成了妖，仙门破碎，山河腐败，妖诡之事于四处爆发。

龟灵，也变成了龟妖。

“我变成了妖，也受到了血河的诅咒……”

老龟说这些的时候，已经很平静了。

似乎经历了太多岁月，任何的情绪波动都被岁月磨平了。

天地间的妖诡，千奇百怪。

崔清河是知道的。

比如那蜘蛛可以附身于人体，汲取记忆，被它接触过的人遇阳光便会自焚燃烧。

而狐妖喜好勾引生灵，不管男女，但凡沦陷，都会被汲取精元，损失寿命。

大概天地间的妖诡都会获得各自的行事轨迹，其中有的妖诡甚至牵扯到了一些规则的概念。

而老龟的状况也是很特殊。

龟灵纯洁无瑕。

天生纯良。

被诅咒后。

龟灵见不得人死。

“生老病死，本是天地生灵需要遵循的自然法则，但是我看到生灵死在我的面前。”

“便会折寿千年。”

“我本以为我的寿命是无穷尽的，但是如今想来，大概也是有尽头的吧。”老龟惨然一笑。

“那你远遁深山，应该也会相安无事吧？”

“可我身上的诅咒不止这一个。”

崔清河顿时沉默了。

老龟在受到了天地诅咒之后，又受到了一只妖诡的诅咒。

而那妖诡。

就在南陵县。

“那时我并不知道身上有诅咒在，继续行走山水，走过山川大地，看过天渊深涧，当时我走到了这片有人烟的地方，结果遇到了妖诡，那妖诡的妖气冲天，因为觊觎我身上的一件东西，找我索求未果后，便对我施加了诅咒。”

“凡我所见之人，我都将与之相伴，直至其死亡。”

崔清河顿时明白了。

遇到生灵，便会与之相伴，直至其死亡。

而见到死亡后，龟妖会无比痛苦，折寿千年。

这几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龟妖行动不快，而这里又是人口密集，他想要出去，不可能不碰到人！

再加上如今因为妖诡之事频发。

各个郡县都有宵禁时间。

由妖卫把守。

不得有生灵在外，宵禁时间妖卫所遇所见，皆视作妖诡，当街诛杀。

晚上离开南陵郡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龟妖开始回忆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

“我遇到了一个男孩，他每天坐在我的背上，上学下学，他不嫌我慢，因为我长得像小山，所以他一直叫我山爷爷，最开始我也不愿意，山爷爷什么的，难听死了，像是以前其他灵兽叫山前的那块烂石头一样的称呼，可渐渐地我反而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每天和男孩待在一起，没将那诅咒放在心中，后来男孩一天一天长大，我也对这个孩子有了感情，我本是天生地养，第一次亲眼看着生灵长大，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是岁月时间的更深刻的诠释，就如同我的背上增添的纹路，但是孩子长大，比之于纹路的诞生对我来说更为清晰……”

“那个孩子死在了加冠前夜。”

“我心有所感，没敢回去，逃也似的朝着外面跑去，那天下着雨，应该雨很大，第一次吧，我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龟妖对孩子的感情，应该是最纯粹的。

所以感知死亡，让这个天生地养的龟灵，第一次感知到了心痛。

雨很大么？

大概吧。

崔清河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被心爱的男人抛弃了，很可怜，我走到江边，本想着游入江河，遁入自然，结果恰好遇到了想要自尽的女孩，于是，我跟着她走了，我是抗拒的。”

“但是很快我忽然发现，我好像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龟爷爷，你的后背好暖哩，躺在后面暖洋洋的，真舒服呀。”

“龟爷爷，你那天救我，是不是意味着我还能碰到我喜欢的人啊？”

“老人们都说龟是财的象征，我以后会不会发财啊，我如果赚到钱了，我给龟爷爷立一个庙，风吹不到，雨打不到，哼哼，都给你花。”

“那个负心汉，我们不想他了。”

一只不善言辞，默默陪伴的龟妖，成了女孩最后的依靠。

女孩的家人死的早，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那天龟妖听到了女孩梦中呓语：“龟爷爷，不要离开我啊，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我最后的家人了。”

“后来呢。”崔清河静静地说道。

龟妖沉默了。

“她染上了病，死在了一个银白色的清晨。”

“那天下雨了吗？”

“下的是雪，但是雪化了。”

“嗯。”

后来，龟妖遇到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没有善终，有的甚至没活过一年的时间。

“不怪他们，身边有我这样的妖诡，是我害了他们……”

龟妖又说了好多。

或许因为崔清河的身份特殊，经常与妖诡接触，更能理解龟妖所说的一切，它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

“崔紫衣，你有办法帮我离开南陵郡么？我剩下的寿命不多了，在屋中的那个孩子死后，我应该就剩下不到千年的寿命了……”

“我想再回去看看那些山，尝尝那些水，不再是像如今这样，仅能凝望那些曾经触手可及的远山。”

“如果你能答应我，我愿意将那东西给你。”

“那究竟是什么？”崔清河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龟妖那件被妖诡觊觎的宝物，应当很特殊，仅能让龟妖自愿交出。

“是我的腹心石，我行走山川大地多年，那块腹心石早已磨成了灵玉，吸收大地精华，草木灵萃，已是一块奇宝。”

“你将我的腹心石交给你背后的斩妖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为了最后的自由。

龟妖已经彻底的不顾其他了。

那块腹心石对龟妖应当也极为珍贵，是它灵气的源头，但是它如今只想回去看看山水，亲吻大地。

崔清河思衬了一会儿。

想要在宵禁时出城，若是只在天河辖区还好，崔清河说的算，可如若想要走到城门外，还得经过平安街。

看来得去平安街找那位平安街的林诚林紫衣商量一下了，上次在斩妖司内，林紫衣给崔清河说了很多有用的信息，所以崔清河对他很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