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密谈,两人谈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
张屠户争得面红耳赤,他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挥舞的手臂仿佛要把张德剁成碎片。
屠户的本能罢了。
张德则是平淡的很,偶尔反驳一两句,便让张屠户脸上红色更甚,怒气欲加。
“张德,我不认为陆长盛必须得去那提刑司。”
“他必须去,那是皇上亲设的机构,地位很不一般。”
“沿海数郡可是张家控制,提刑司名存实亡!”
张屠户挥舞着大拳头,下一秒似乎就要锤在张德的脸上。
张德甚至故意抬起了脸,张屠户的拳头几乎就擦着他的鼻梁飞过。
“张家还能维持多久?”
平静的言语却仿佛击穿了张屠户,怒气一瞬消散,他有些颓废的坐下。
“我不知道。可皇家又能持续多久?”
张德平静的看着张屠户,嘴里吐出了三个字:
“三个月。”
显然,张屠户知道某些内情,而张屠户只能将信将疑的咽下了剩下的话。
柴屋安静了下来。
……
道观内,地上的血液有些渗人。
白玉道人灵力四散,一点点的卷起地上的血液,石板一点点的恢复了原样。
丹炉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着,丹药的香味愈发浓烈。
仅仅是远远闻着味道,白玉道人都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生机的活跃。
以及,一点点的异常兴奋。
他知道,这便是丹药的毒性。
本需要借助蛇蜕来化解这份毒性,无奈压根找不到妖蛇,只好拿这些普通蛇蜕充数。
接连啃了几口,他总算是感觉自己舒缓了下来。
味道甘咸,并不好吃。
虽蛇蜕本就有毒,但修行之人的身体早已不同寻常,这种寻常毒性并不能损伤到他们。
因此,白玉道人只是眉头微皱,并不打算特别处理这蛇蜕。
今夜他不打算睡了,一夜照看丹炉,直至“生种”完全融入半成的丹药。
既然不睡,思绪便是难止。
张员外究竟在隐藏着些什么?
白玉道人一点点的思索着近日的听闻,试图找出些踪迹。
张蒙不知底细,可白玉道人却是再清楚不过,张员外本人便是“仙人”。
一位望关小成的仙人。
可这么一位“仙人”,却是对自己这个养气的“仙人”这般尊敬,白玉道人可不相信对方是尊老爱幼。
难不成是图谋自己的延寿丹?
不可能,这些炼丹材料都是早些年收集的,除了蛇蜕,张员外应该没有半点信息才对。
再说,这丹方,可是自己从一处隐秘洞穴内寻得,张员外断然不知道此事。
可他这般低调,在城中的存在感实在是低,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百般思绪,越是细思,越是难以窥见真相。
罢了,也可能是他在谋划着些自己触碰不到的东西。
白玉道人这么安慰着自己,也许一个养气境界的“小家伙”,压根入不了对方的法眼呢!
压下这些心思,白玉道人突然有些怀念最开始修行的时候。
那时,他还不知道《引气法》的局限,不知道养气之后的望关风姿。
修行的每一刻,都是喜悦,感受到寿元增长的喜悦;都是满足,那种实力的增长,不足为外人道。
可慢慢的,进境越来越难,原本的喜悦与满足愈多,如今的焦急与失望便越多。
常有人言“登高望远”,白云道人只觉得自己想要的更多,欲望更大。
长久以往,对“长生”的渴望,几乎都成了心魔。
望关望关,他却始终不见其关。
地上的血液消失,可他的眼前仿佛还是一片血红,张蒙似乎还躺在地上。
“徒儿,长生苦,求长生更苦,为师不忍你走这一遭啊!”
他的声音轻柔,仿佛在安慰着张蒙不可见的亡魂。
血红从眼前退散,原本带着几分异样柔情的眼神瞬间坚定起来。
白玉道人的一双眸子里,只可见欲望。
……
道观外的小客栈,三楼。
陆长盛还没睡,他没有丝毫困意,就这么直直的的盯着眼前的黑夜。
他突然有一种厌恶感,从脑海深处浮现。
他厌恶复仇,厌恶修行,甚至,他都不是那么喜欢长生。
如果可以,他更期盼一个普通人在海边度过一生的平淡日子。
可世道太艰难,平淡日子他过不了,他总是摆脱不了这些他讨厌的。
也许成了仙,就可以真正的逍遥世间了。
那要是成仙也不行呢?
陆长盛不愿再继续想下去,黑夜里,他的眸子清澈如水。
黑夜,是平静的时刻,却也是很多人最不平静的时候。
……
第二天,“陆长盛”早早起床,站在提刑司的大院里。
他摆好姿势,对着升起的朝阳,吸收着“灵气”。
这是《引气法》中提出的几个最利于修行的时间点,只是“陆长盛”根本不是真人,自然谈不上修行。
严格说起来,陆长盛就没有正经的修行过。
过去在海湾村,他都只能躲在地下暗室里偷偷练上一晚上,根本做不到吸收日华、月华之类。
此刻这傀儡“陆长盛”站在提刑司修行,也算是第一次。
当太阳完全升起之时,“陆长盛”一脸惊喜的结束了修行。
坐在老位置的阿哲见状,半是恭喜半是询问,道:
“突破了?”
“是的,多谢哲叔容许我在这修行。”
虽然不知道突破的难度,但突破总是好事,阿哲摆摆手,说道:
“这是什么话?提刑司本就没什么人,你如今也算是提刑司的人,哪里需要我容许!
严格说起来,我这个守门的老头,倒是该听你的命令嘞。”
“您这话说的,我可是称您哲叔,可是折煞晚辈了。”
陆长盛当然不会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他如今资历浅,对提刑司半点不熟悉,讨好这哲叔更有利。
再说了,这几次接触下来,陆长盛觉得哲叔颇为友善,为人极好。
一老一少就这么在提刑司呆到了下午,陆长盛也不做什么,就是在院子里打坐和发呆。
毕竟,这样最节约灵力。
直到临近饭点,白玉道人才托人传来了讯息。
“张蒙外出历练,以求突破。陆长盛,你到了养气小成,便来见我。”
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块小小的牌子,上面的花纹比较单一。
“这是?”
陆长盛询问着哲叔,阿哲只是瞟了一眼,就半忧半喜的说道:
“这是提刑司司主的身份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