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鹤撩眼皮瞧了一眼,只见那大汉身高过了丈,生得肩宽背厚,膀大腰圆,黑炭般的脸膛,一双大环眼,酒糟鼻子,一张大嘴裂到两腮,颏下一副钢髯,根根扎起。
再瞧身上,上穿青缎子短褂,下套蹲裆马裤,脚蹬高筒云头靴,光头未戴着帽子,后屁股上坠着一对大号翁金锤。站在那里高人一头,乍人一臂,活脱脱一个猛张飞!
老道呵呵一笑,说道:“莽撞人,因何如此无礼?”那大汉将手点指道:“喂!我说对面那老道,是不是你要我大哥让出这天字房的?”南飞鹤道:“不错,正是贫道。”
那大汉将脖子一梗,说道:“我们兄弟马上就要来吃酒,你快让出房来,自到别处喝去!”南飞鹤哈哈大笑,说道:“如果本道爷不肯相让,你能奈我何?”
那大汉双眉一挑,怒道:“什么?你敢不让?找死不成?”说罢,抄起门口一把椅子照南飞鹤便砸!
南飞鹤右手轻抬,将木椅稳稳抓在手里,只道:“店家做点儿生意着实不易,可莫要损坏了人家的家当,你若真想动粗,本道爷陪你到外面玩儿玩儿去,你瞧如何?”
那大汉一拍脑门子,好似恍然大悟道:“嗯,说得在理!砸坏了屋里的东西,一会儿可就使不了了!这屋子还真是紧巴了点儿,伸不开胳膊踢不开腿,走,咱们就到院子里去比划!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想趁机溜走!走,到外面去。”
大汉说罢转身出屋,南飞鹤哈哈一笑,口中道:“坐了这么久,正好活动活动”说着提着酒坛,随之而去。
南飞鹤来到天井当院,见那壮汉双手叉腰立在对面,右脚尖儿高高翘起,颐指气使不可一世!南飞鹤手中浮尘一抖,笑问道:“小辈,你想怎么个比法?是比试拳脚,还是比试兵刃?”
大汉嘴撇得似瓢儿一般,傲道:“老道,瞧你一把年岁了,本大爷就让你来定,你说比什么,咱们就比什么!不过,我可要事先声明啊,你可别说要跟我比什么吟诗作对、炼丹修道之术,那我可不干!”
南飞鹤哭笑不得,手捋银髯道:“本道爷岂会强人所难,我瞧你身强力壮,故今日就与你比试一下力气,你瞧如何?”
闻听此言,那大汉乐得直不起腰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点指南飞鹤,大笑道:“我方才没听错吧?什么?你这糟老道要与我比试力气?”
南飞鹤微微一笑,又道:“你没听错,本道爷正是要与你比试气力!”壮汉连连摇头道:“我说老道啊,你说你和我比点儿什么不好,非要和我比力气,这叫什么?这就叫自不量力、自讨苦吃!哈哈哈”
南飞鹤眉毛轻扬,说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力气?”壮汉一拍胸脯,说道:“那是自然!本大爷双脚一跺天崩地裂,两臂一摇山呼海啸!”
南飞鹤笑道:“我瞧未必!本道爷可不觉得你有什么力气!”壮汉虎目圆睁,气道:“什么?你不相信?好,本大爷这就叫你心服口服!”
说着,壮汉向院子里四下踅摸一番,正发现东墙跟儿有一只石锁,他快步奔到那石锁前,用手提了提,回头道:“老道,这家伙儿少说也有八百斤,你瞧好喽!”
壮汉说罢,双臂一较力将那石锁高高举过头顶,又围着南飞鹤转了两圈儿,这才轻轻放回地面,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歪头问道:“如何?”
南飞鹤摇头道:“这就叫有力气了吗?我看,连小孩子都能举得起!”那大汉气得够戗,斥道:“啊呀!我说你这老道,还挺会说风凉话!得了,我也不与你斗嘴,光说不练可是假把式,你不服,你也举举试试。”
南飞鹤哈哈一笑,右手浮尘一抖,走到那石墩近前,那石墩比那石锁大了一圈儿,估计也在千斤开外。
只见南飞鹤左手抓住石墩上的横梁,口中道:“起!”左臂一扬,将那石墩高高举起,又围着院墙转了两圈儿,稳稳放回原地,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那壮汉吃了一惊,咂嘴道:“呦呵!真瞧不出来啊,想不到你这老道还真有把子力气!”南飞鹤手捋银髯,笑道:“怎么?你认输了吗?”
那壮汉把嘴一撇,哼道:“笑话!大爷方才只是热热身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儿哪!”说罢,“蹬蹬”两步奔到院子西南角柳树后那盘石磨近前,双手搬住磨盘往上欠了欠,转脸道:“老道,这磨盘不下两千斤,你且上眼!”
说罢,壮汉起身将腰中大带“嘣嘣嘣”紧了三扣,又弯了弯腰肢,晃了晃膀臂,摇了摇脑袋,绕着石磨转了两圈儿捡了好下手的地儿,一下腰搬住石磨,口中吼道:“呀呀呀……起啊!”
那大汉真有把子力气,将两千斤重的石磨盘生生举过头顶!有几个路过的食客正好目睹此举,齐声喝彩道:“好啊!大汉真是神力!神力啊……”这帮人一吵,又引来一众好事者,立在当院看起热闹来。
且说那壮汉高举磨盘停留片刻,又稳稳将磨盘放回原处,斜睨南飞鹤道:“如何?老道,开眼了吧?”南飞鹤微微点头,赞道:“年轻人,你靠着一膀子蛮力能举起如此重的石磨,已是十分了不得了!”
听南飞鹤如此说法,那壮汉腰板儿一拔,得意道:“那……这回你该服了吧?”南飞鹤手捋银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我话还没说完!在寻常人瞧来,定是觉得你力大无穷,但在本道爷眼里……”
壮汉急问道:“怎么?”南飞鹤道:“哼哼……你还差得远哪!”
壮汉万分恼火,怒斥道:“老道,你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说我差得远,那你来举举看!”南飞鹤呵呵一笑,说道:“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嘛!你随我来。”说罢,朝前院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