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改御营的计划如火如荼,不知是不是张先将银子搬到沙场的举动有效。
已经分成若干预备队的一万余兵都干劲十足。
张先决定每五日的考核日他要到场看着,这是一个姿态,要让士兵知道他们直接效忠的对象是谁。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手里掌握一支没有二心的队伍更重要了,说句难听点的,就是大明实在没救,他都还有这条后路。
当然这都是后话,起码目前来说,张先还是有信心整顿大明,毕竟现在才是崇祯元年。
而与此同时,南京的韩爌和韩爌也收到了钱谦益的回信。
看完信的二人,面面相觑。
钱谦益信中几近直白的说南京有部分人无故攻讦大臣,以至于朝纲混乱,希望他们二人能好好劝谏约束一番,不要耽误国事大计。
这几乎就是等同于彻底否定了南京这边弹劾孙传庭的奏章,若不是还有下文暗示着起复一事,韩爌与李标怕是当场以为钱谦益撞鬼了。
“此事,你怎么看?”韩爌看着李标问道。
钱谦益为他们在京廷的最大依仗,如今这最大依仗要求停止弹劾孙传庭谋求东林清流起复,他们该如何是好?
而更关键的问题在于,倘若终止弹劾孙传庭,任由孙传庭肆虐松江府,那又该如何向豪族缙绅们交代?
他们会理解吗?
李标沉吟了一会儿,道:“当以国之大计为先。”
言下之意,便是觉得他们怎么着也肯定会在钱谦益的起复名单里头,钱谦益既然来信,那就说明着只要停止弹劾孙传庭,那么起复一事会很快推进。
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唯有苦一苦豪绅,等他们清流一党重新占据朝局优势后,再来对付孙传庭。
韩爌皱眉问道:“可这样,要怎么与其他人说?该如何安抚?”
李标道:“这有什么,直说便是,反正弹劾也没有个回应,他们再不满,便让他们自己上京寻皇上要说法去。”
韩爌叹了口气:“便只有如此了,相信他们也都是深明大义之人。”
二人三言两语便敲定了此事依钱谦益所说的办,可其他人还好,反应一般,都表示原因隐忍,但当消息传至松江府时,松江府的缙绅豪商顿时不干了。
他们可是在松江府啊!
孙传庭在松江府简直已经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今日抄两家,明日抄一家的,简直把府县内的豪族当成柿子,最可怕的是他还把抄来的土地分散给租了,豪族们便是想鼓噪佃户闹事都困难至极。
他们能一直忍辱负重,便是指望着南京那帮子人弹劾走孙传庭,结果现在告诉他们,没戏了。
这他们哪里能忍?
几乎是收到消息当日,数十家豪商互相串联缙绅,然后便是数十封反对的书信送往南京。
但书信却又犹如沉没大海,没了声息。
这让他们更加绝望,三天两头便偷摸齐聚在了一起。
“不行,不能再让孙贼如此下去!整个松江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许家的书房内,十余位当地豪绅齐聚议事。
徐林叹口气,他是最为惆怅的,奉贤县中几乎已经被孙传庭给杀绝了,独剩下了七家,而且看样子,孙传庭如果不收手,他们徐家没准就是下一个了。
最关键的是,孙传庭是奉旨杀人抄家,还什么都管,屁大点事最轻也得是抄家,还软硬不吃,但凡有人举报一查证马上就会调兵,雷厉风行,连半点反应机会都不给。
前段时间甚至有人专门为了打击仇敌,恶意互相举报,这乡绅之家,谁家没点破事?这就直接造成了一日内,连抄十家的惊人之举。
这也真正造成了整个松江府人人自危,这哪天下边的奴仆看主人不顺眼,跑去一通举报,那就是灭顶之灾,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倒逆天罡。
“但南京摆明了不再插手了,我们当奈何?”
“那便不管南京了!”徐林沉声道,“我是忍不了了,这几日,我看家里那些个奴仆一个个的都像是吃里扒外,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玩完,这孙贼摆明就是要把我们都抄掉。”
其他人纷纷望向徐林:“徐员外有何妙计?”
徐林道:“妙计不敢当,既然南京不管,那就我们自己管,他孙贼软硬不吃,那就把他除掉!”
说话间,徐林眼神凶光毕现。
其他人听了,却没有多大反应。
显然,这办法早被他们想过无数次了。
“可是要怎么做?孙贼吃住在兵营,出入有兵马,显然防备十足。”
此地的东道主许平也叹道:“莫说是孙贼有防备,他那在代州振武卫的家眷,都有当地县衙派人保护,显然他都早有准备。”
徐林露着凶光道:“这有何难?花银子罢了,咱们凑一凑钱,花钱买通几个营中的兵,不就行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对方。
全都颇为意动。
“你先细细说来。”
“是啊,你说花钱买通,你可有人选?这可是抄家的重罪,不能马虎。”
徐林看了众人一眼,开始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策。
众人显然是苦孙传庭久矣,计谋一出,当即一拍即可,马上便开始了行动。
很快,没几日,他们便趁着营兵放值,约来了一个营兵到了徐家经营的酒楼的包房中。
营兵叫黄得强,喜欢赌钱,如今债务缠身,急需钱财,便通过中间人来到酒楼。
他来到酒楼包房中,见到除了中间人外还有一个锦衣中年,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恶仆守在门口。
“老五,来了,快快坐下,这位是徐家的少公子,人称徐少。”
锦衣中年冲着黄得强笑了笑,起身将他迎坐。
这让黄得强有点受宠若惊,他今日来,是为了借钱,怎么借钱的人比他还客气?
坐下之后,便是诸多寒暄。
黄得强十分别扭,似乎对方也看出了来了,中间人和那徐少交换了眼色,中间人便朝着黄得强凑近了些。
“听说老五你最近手气不顺?急需五十两?”
黄得强赶紧点头道:“是,徐少若能借我五十两,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中间人却道:“区区五十两,也值得让你大恩大德?哈哈哈,老五,不要小看自己啊,今日你来,是你大时运!”
黄得强听不明白,疑惑的看着中间人。
徐少也不卖关子,直接掏出了一张银票。
“这是一万两万福行的银票,今日来,是想托你办一件事,办妥了,钱你带走。”徐少将银票拍在桌上,然后直勾勾盯着黄得强。
黄得强眼睛都看直了。
旋即咽了咽口水,然后怔怔的看着徐少:“您……您想让我做什么?”
徐少招招手,让黄得强凑近来。
黄得强赶紧站起身弯着腰凑过去。
随后,徐少才缓缓说出目的。
一说完,黄得强瞬间摇头:“不行……”
徐少皱眉:“怎么不行?没让你动手,只是让你安排人进去,然后趁机支开其他营兵留出动手的机会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黄得强一边摇头一边看着银票道:“杀头大罪……”
徐少笑了笑,又掏出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这样呢?”
黄得强神色勉强,道:“这个事,我一个人干不了……”
“不会让你一个人干,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只需要你当值那日放人进去,事后,你拿钱走人,天涯海角没人找得到你。”徐少道。
“可当值也不止我一人……”
“我当然知道,反正你只要看到当没看到,然后到时再跟寻常一样,找那些亲兵去赌就行了。”
“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干不干?!”中间人沉着脸盯着黄得强。
两个强壮的恶仆也走近了两步。
“告诉你吧,事情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你不干也得干,干也得干!”中间人冷声道,“两万两银子,你这辈子都赚不到,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到时候拿了钱,四处快活不好吗?”
黄得强被一番威逼利诱之下,顿时面色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