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道:“可孤却不抵触这种操劳。”
朱绍烱闻言却有些不解的看向周王。
周王道:“吾等祖上辉煌,登史造册,《吕氏春秋·士容论》有云:‘夫骥骜之气,鸿鹄之志,有谕乎人心者,诚也。’,谁少年时不曾有梦?但吾等生为宗藩之家,却注定无为,说句实话,初闻圣上要进行宗藩之改,孤内心是分不清惶恐多些还是喜悦多些,或者两者皆有。
所以比之先前有才要装成拙财,明明不喜寻欢,却要装作很喜的生活,如今能光明正大干上一些事,虽然说不上是喜欢的事,却也难掩兴奋。”
朱绍烱默默看着父王脸上说不清是踌躇之色,还是疲惫之色,表情也跟着复杂起来。
他和父王交流算比较多,但往日父王也不会这样与他说这些交心之言。
这让他内心有了几丝不知所措。
“父王是有才的。”朱绍烱小声道。
周王摇头道:“孤无才,只是读过些书,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孩儿告退。”
朱绍烱离开王宫,回到了牌匾已经改成王府的世子府,随后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王爷回来了?”
“参见世子妃……不,参见王妃,王爷是回来了,在书房。”
王妃看了眼书房方向,有了几丝不满:“昔日,日日不离家,如今日日不着家,如今夜深还关在书房,也不知道在瞎忙什么?封了个王便到处乱走,也不怕惹来非议。”
一旁的仆从不敢言语。
不过到底王妃懂事,知道朱绍烱在书房是有正事,只抱怨了两句便转身离去,没有过去叨扰。
只是过了一会儿,遣了丫鬟送碗参汤。
“王爷,王妃遣奴婢送碗参汤。”
“嗯?哦。”朱绍烱抬头看了眼丫鬟,然后伸了伸懒腰。
“王妃还未就寝?”
“还未,王爷……”丫鬟放下参汤后却没走,欲言又止。
朱绍烱看着她道:“还有事?”
丫鬟小声道:“王妃说要等您……”
说完,便行礼小跑离开了。
朱绍烱愣了下神,旋即反应过来:“好,我待会就去了。”
丫鬟已经跑没影了。
见此,朱绍烱也是叹了口气,将桌上之信轻轻捻起,吹干墨迹,又认真检查了数遍确认无误后,这才松了口气。
……
京师,朱由检亲自前往学院,送走了第一批三月期普通毕业生。
这批学生,多是复原职,少数调整。
不过即便是复原职,回到地方的他们,有了这份天子门生的履历,也会比其他人瞩目,毕竟谁敢轻视这些被皇上发了银章的人?
敢给小鞋?
就不怕人家反手举报到御前?
而稍值一提的便是,左良玉那等学生因为跟了御军剿匪,所以直接调任进了御军,反倒是不用回地方。
只不过职位还未定下。
而在送别了武学生后,朱由检又正式的召开了殿试,开始面试文学生。
殿试是五月十一日。
今科共有三百五十名贡士外加上一科因丁忧、患疾错过殿试的三十名贡士,共计三百八十人参加殿试。
而史可法便是其中一员。
此刻来自河南祥符的史可法还稍显稚嫩,紧张的情绪在蔓延。
卯时,他便和其他贡士一起在礼部侍郎的带领下,穿过千步廊齐聚在了承天门前(天安门)。
然后便按照会试名次排列接受金吾卫的搜查。
期间史可法一直很紧张,除了检查的金吾卫例行的问话声,周围都没人说话,他能察觉到大家都很紧张。
检查过后,便穿过承天门,一穿过来,便看到了两排持刀披甲的威严大汉!
这让史可法吓了一跳,不敢张望,只低头行走。
“别紧张,第一次殿试吗?”
这时候旁边一道声音小声传来。
史可法愣了下,才发现是旁边的刘若宰在说话。
他冲着史可法眨了眨眼睛,又低声道:“这些壮将军,都是专门从军营里拉出来迎接我们的。”
史可法愣了下,小声询问:“你怎么知道?刘兄你不也是第一次殿试?”
“流程我师尊早已经告诉我了。”刘若宰有些得意,“待会午门的正门还会开呢,不过咱们走不了,要得了状元探花郎榜眼才能走出去,可记住别走错了,走错是杀头大罪!”
史可法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很快,众贡士来到了午门前,被按照会试名次的单双数分成两列,分别从左右掖门进入。
进入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整个皇宫最大的宫门——奉天门。
史可法等贡士被要求在广场等候。
直到辰时,随着四周礼仪鼓乐之音响起,朱红大门才随之缓缓开启。
紧接着,便是穿过奉天门,来到了皇极殿前的丹陛前。
丹陛之上,是阁臣、军机大臣等读卷官以及受卷官。
史可法跟着众人开始参拜这些国之重臣。
之后,到了一刻,伴随着一声皇上驾到,周围气氛更是又肃穆了几分。
史可法不敢抬头张望,直到重臣们陆续进殿,他们才在礼部侍郎带领下缓步入殿,入殿之后便是行大礼。
期间和史可法一样,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座上那位至尊。
廷试由朱由检名义上的主持,阁臣连带着军机大臣以及钦点的读卷官都已在一侧位列。
皇极殿内,早在前一日,等额的矮桌已经就位。
“平身,就座。”
随着朱由检的话,学子们便按位就座。
然后便是朱由检出题。
殿试题,直到昨日朱由检才匆匆和重臣们交流商定。
朱由检没有恶趣味把后世有名的崇祯殿试八问给搞上去。
只亲笔而题两问,便交由范景文当众宣读题目。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今科殿试之题唯两问尔,其一:自朕临朝,岁入薄弱,乃至入不敷出,何以增加岁入?
其二:军事糜烂,军中弊端何以根治?
尔多士留心世务久矣,其逐款对答毋讳。
朕将亲览焉。”
宣读完旨意后,朱由检开口补充道:“不必引经据典,不必题成八股,各抒己见即可。”
之后,便是执事官开始发放策题、答卷纸。
而在考生们作答时,朱由检也才有时间看一看考生名单。
之前呈上来,他都没来及看。
结果这一看,倒是发现了一个熟悉名字——史可法。
朱由检不由狐疑的扫了眼众考生,也不知道其中哪个是。
关于史可法,后世的普遍定论有两条,其一,不知兵事,是个军事废物;其二,气节可嘉。
而对于史可法,朱由检其实没啥心思,只有一种想见见历史名人的感觉。
“陛下,您在找什么?”一旁注意到朱由检的小动作,范景文小声询问。
“没什么,走吧,不要打扰考生考试。”
朱由检领着众位大臣至便殿稍息。
期间,倒是刚好有锦衣卫呈上了来自朱绍烱密信。
朱由检看完后,随手给内阁看。
“小周王说,宗人多抗议宗藩改制,他认为是大宗在煽动,其根结还是在于保证金过多,你们怎么看?”
众臣面面相觑。
范景文道:“一百万两确实有点多……不利于施行,陛下应当徐徐图之。”
毕自严则出列道:“陛下,自古唯闻君赏臣,从未闻君伸手管臣下要钱,改革便是改革,岂能同时要宗藩们纳金?”
如果范景文还算委婉,那毕自严这几乎就是骂朱由检管宗藩伸手过于无耻了。
朱由检却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海事会,还是要设门槛的,保证金制度的担保作用,可以有效起到推动商业计划,小宗便罢了,大宗这些年拿了朝廷那么多钱,眼下不过是缴纳保证金,朕又不是拿他们的钱,说了会退还,结果他们还这么多声气。”
顿了顿,朱由检道:“价格是可以商榷的嘛,让小周王继续谈着,松开施加给他们的束缚,朕压力也大啊,这几日你们内阁不也收到了许多文臣抨击海事会的奏疏吗?但事情还是要做,赶宗藩们去经商,自食其力,缓解朝廷压力,都是必要的,能同时宗藩改制,又可以拿到一笔保证金,这不是挺两全其美嘛。”
众臣无言。
宗藩改制毕竟涉及宗藩,只要圣上心里有数,不要让宗藩成为脱缰野马造成危机,他们都不想过于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