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小周王府内。
朱绍烱翻看着名帖。
经过大致的磋商,王爷们已经陆续各回各的王宫,前段时间专门印发的股份票据也都备齐,正式的与认购方做了切割。
这几日,朱绍烱会见了不少商人,而大多都是晋商冲的都是皇家矿业而来谋求合作的。
朱绍烱一边将名帖做筛选,一边思考着最近发生的怪事。
近日听说有个神秘商人正在疯狂加价收购王爷们手上的皇家海运股份。
这本来也没什么,只能说是比较古怪而已,只是谁知道事情的发展忽然变得不可控了。
因为购买股份这个举动,倒是像打开了新大陆一般,王爷们这才发觉这东西竟然也有市场?也不止是王爷,诸多商人听到这说法时也都有点懵。
拆出那么多份的股份,是允许买卖的?那到时候如何算自己是占了多少?拿着股份分红又怎么算?而且票证的名字上不还是王爷吗?这有保障吗?
但这都是后话了,许多商人甚至不为钱也想弄一张股份票据作为炫耀。
于是莫名其妙,本来是皇家海运引起的事情,结果皇家矿业的股份飞涨。
一股一百两的皇家矿业股份,在各种豪商们的野蛮市场下疯涨,直飙到三百两。
王爷们眼睛都瞪大了,这商社都未成型盈利呢,怎么手上刚收到的股份便涨到三百两了?
有些王爷想也不想,便开始兴奋的小规模抛售手上的股份。
这下连朱绍烱都吓了一跳,这种收购股份的他也是头一次听说,他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因为真保不齐有掉钱眼里的王爷把股份全给抛了。
赶紧和父王一商量,先禁了皇家矿业商社的股份交易再说。
但似乎效果很差,因为他没法监督,而且不让买卖,也惹来了许多王爷们的来信叱责,说是他们的东西,凭什么不让买卖?
“要是有个机构就好了,所有人买卖股份都得在这进行实名交易,这样也好限制与控制。”
朱绍烱十分苦恼。
他麻木的翻阅了一下名帖,忽然发现其中一张最为特殊的名帖。
这是一封求购皇家海运股份的名帖。
皇家海运这段时间并没有和皇家矿业那般疯涨,而且暗地里似乎只有一个大买家在大规模清扫股份,那么这张名帖很可能就是那位疯狂收购王爷手上皇家海运股份导致引发皇家矿业股份疯涨的神秘商人。
而出价也是十分大方,是一个连朱绍烱都心动的价格——
一千两一股。
思量了一下,朱绍烱打算见见这个买家,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于是过了两天,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走进了王府。
“是你要买孤手上的皇家海运股份?”
朱绍烱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男人长相普通,皮肤黧黑,身上隐隐透着一股腥味,看着有点像沿海讨生活的人。
“是。”男人毕恭毕敬。
“按这个价格?”朱绍烱敲了敲名帖。
男人低眉道:“按这个价格。”
“你要多少?”
男人沉默了下,询问道:“您有多少?”
嚯!
朱绍烱惊到了,他还是第二次遇到这么嚣张的人,第一次遇到是在宗藩大会上那些个王爷。
朱绍烱当即眼睛盯着男人道:“好大的口气,直说吧,你是何人?”
男人笑了笑:“我是何人有什么要紧的?我的银子不也是银子吗?”
朱绍烱冷笑一声:“不知根不知底,就想要孤的股份,在想什么?”
男人道:“只谈交易,不谈其他不行吗?”
“那就没得谈。”
男人沉默了一下,道:“倒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我身后老板是郑芝龙。”
“郑芝龙?”
朱绍烱花了很大劲才隐隐想起,郑芝龙似乎是福建那边的海上人物。
他有些疑惑:“那要这么多股份干什么?”
男人笑了笑道:“我老板很看好王爷的这个皇家海运,想过来讨个生活。”
“那你是想要多少股?别说有多少要多少,孤拿出一万股来你也要吗?”
男人这下没有太多犹豫,说出自己的预算道:“三千股。”
朱绍烱询问:“你手上买了其他人多少股了?”
男人无奈笑了笑:“实话说,并没有多少。拜访过几位王爷,但听说要一次出三千股,便都婉拒了,只有几位群王愿意出几股,但太少了,我们老板更愿意做大单,所以小的才想到找您。”
这是应有之理,价格再高,宗藩再愿意卖,也不敢这时候出手三千股。
便是朱绍烱自己,名下也拢共只有四千股皇家海运,就这样丢三千股出去他也不敢。
朱绍烱沉吟了一下,随后又和男人聊了一下,也没说卖股份,也没有说不买,就送走了男人。
男人也不介意,许多时候的生意总不可能是马上成交的。
三千股,说实话算是非常多,即便是不加价的情况,都要三十万两,何况那人还开出那么离谱的价格。
而且才议好的股份,能拿出三千股来卖,怕是没什么王爷敢这样做,即便是愿意,也要顾及一下子才离开开封的那位爷的心情,在市场如此旺盛的情况下,大家只会更加谨慎。
等男人走后,朱绍烱回到书房开始给朱由检写密信。
一个海上人物盯上了皇家海运股份,而且张口要吞三千股,这比部分群王的份额都要高,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汇报一下比较好。
连着最近遇到的困难也一一写上,写好之后,朱绍烱便迅速遣人送往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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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福建,泉州的码头。
数不清的灾民,提溜着为数不多的家当,正排着队自码头上船。
他们皮肤黧黑,衣衫褴褛,有男有女,有上至七十的佝偻老人,也有下到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有拖家带口,也有伶仃一人。
但出奇一致,他们都是漳州府、泉州府两地大旱受灾的灾民。
灾民的队伍绵长,竟似看不清头尾。
在灾民左右,站立着许多劲服男子,不停的提醒着灾民队伍。
“不要急!不要挤!这条船上不去就等下一条!不要怕上不了船。”
“对,今天之内,保证尔等都可上船!”
“上了船到了台湾那边,不会食言,单人给钱三两,三人一头耕牛,去到了那边,好好开垦,好日子还在后头。”
“别插队!说你呢!就你着急吗?”
“船会等人的,不要慌,慢慢来。”
码头上一披甲少年正竖立码头瞧着这一幕,他表情严峻,因为日常出海,晒得黧黑的皮肤与长出的胡子都让他不似年方二十四。
这时候一个劲装男子小跑过来汇报:
“郑爷,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批了,过了今日,明日就没人来了,可以和熊大人汇报了。”
郑芝龙回头认真的叮嘱眼前的男子:“不要喊我郑爷,要喊我将军。”
纠正了这一点后,郑芝龙才嗤笑道:“熊文灿这厮才不会关心灾民死活,他现在整日就在钻研着剿匪,然后升官,这事妥当了,你看他怎么向上面请功吧。”
男子听闻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位名副其实的顶级海商与熊文灿之间的事情他还真不太清楚,之前还当他们两位亲密无间,毕竟招抚了这位爷做游击将军,但是这会儿看来倒好像还有什么故事。
“船快载满了,郑爷……不是,将军,您也要回魍港吗?”
“我?先不回。”郑芝龙目光瞥向海面,“我得等等。”
劲装男子疑惑:“等什么?”
郑芝龙道:“两日后,有一批货物到岸,我在等它,也在等一个消息。”
劲装男子询问:“什么消息?”
郑芝龙回过头来看他,忽地哈哈大笑:“这就不能告诉你了,好了,好好盯紧了,不要让人闹事了。”
说完后,郑芝龙领着人朝着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