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后下了三天雪,山里的雪很大,加上假期休息,拜访被迫中止,又和李老二返回沟沟里的李家村住几天。
阴沉沉的天气,李国盛睡到中午才起床,爬窗台看了一眼,差点把眼珠甩出去,擦掉玻璃雾气重看了一眼,立刻起床。
李家院子很大,李国盛看到的,是范式一个人把院里的雪全部集中起来,从东到西,用雪堆砌了一道长城。
没错,是长城。
垛口,台阶,角楼,火炮,中间墙后面还有十几个站着的铠甲雪人。
李家老爷子笑呵呵坐在门口,看孙女和年轻人一身白絮,玩得不亦乐乎。
“爹,他们几点起来的?”
“不晓得,七点都开始砌墙咧,静儿找了个学木工的女婿?”
“哈,您快回屋吧,别着凉。”
“我刚出来,这小伙子手艺不赖,该去山后的石料厂卖狮子。”
“是是是,改天咱也开个石料厂。”
李国盛把他爹硬推回东屋,施施然到修士兵的范式身边,这家伙拿着厨房的西式长条菜刀,修理的很认真。
“雪怎么能堆成这样?老子活四十多年第一次见,不符合物理常识吧?”
“当然不能承重,您想啥呢。”
“怎么练的这一手?”
“论模型动手能力,小子打遍实验室无敌,这算啥,有时间我能用铁皮给您焊接一套,木雕也能搞一套。”
李国盛看他踩凳子,把士兵上半身小心翼翼抱到垛口后面,也踩到旁边的凳子看了一眼,“我去,我就说嘛,原来只有上半身,还以为两条腿站着呢。”
敢情两人刚才聊天不在一个频道,范式下来拍拍手,大功告成。
长城只有两米高,而且是一面齐整,大门外看到一溜雪堆,里面看起来,还真的很壮观。
李文静穿着一身粉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红围巾,这时候拍打拍打身上的雪花,递给李老二一台相机,“爸爸,麻烦给我们照张相。”
雄伟的角楼边,两人负手站立。
李国盛拍一张不满意,“靠近点,怎么搞得和流放的犯人似的。”
麻烦!
范式直接揽住李文静的肩膀,她迟疑半秒,顺势揽住腰,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咔咔咔~快拍几张结束。
李家南房现在住的人不少,司机就有四个,所以长城的基础工程很快,根本不是范式一人的工作量。
父女俩回到他住的房间,炭火烧的很旺,炕头北面堆纸片中混合着一台电脑,炕中间一个小饭桌,三人脱鞋上炕,坐一起喝酒。
“这天气,不围炉畅谈对不起老天爷。”李国盛一边上炕,一边瞧纸上的内容,瞬间扭头,“我去,小算盘,这是谋杀,这东西怎么随便扔。”
李文静条件反射想看一眼,被亲爹一把拉住,“看了无法收场。”
范式哈哈一笑,拿一张床单随便罩上面,“自己吓唬自己。”
“方家很敏锐,可惜起手式就错了,不该把你当对手,根本犯不上啊。”
“我在想,他家的消息从哪儿来的,想了半天,原来是我要挖的第三个人。”
“是嘛?谁呀?”
“方展飞这个人我也听过,我有预感,五年后方家会被同僚玩死,原因就是这个方展飞,不做自家本职生意,到处狂妄着合纵连横。他大概忘了,合纵连横是两招,而且是对垒的招数,本身相悖相对,靠一张嘴,做梦呢。”
“你还没说是谁!”
范式笑笑,“一个神经病,也是一个拐弯的亲戚,不用管她,过年回去我一句话就能把她拉过来。”瞅李文静看一眼,“文静,你可能见过…哦,现在大概35左右,师大很有名的女人,zheng法学院法学哲学双科学位、双科硕士、清北法学博士,应该经常在师大吧?”
李文静美目大睁,“梅…”
“没错,师母的本家堂妹,她是不是还留学了?”
“是的,应该留学两年,非常有名的才女,学院客座教授,研究所工作,我听过她的课,很有激情,你怎么一句话拉拢她?”
范式指指那一堆纸,看向李国盛,“二叔,你说她能拒绝吗?”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还是说说方家的事怎么办吧,被人盯上可不是好事。”
哈哈哈~
酒菜来了,滋溜滋溜喝起来,不在谈什么竞争。
李家距离内长城不远,范式偶尔是个历史文化爱好者,指着院子的长城,和父女俩说起历史。
“明长城距离京师这么近,包含了永乐大帝强悍的治国思维。”
李老二直接不赞成,“什么强悍,丢弃到手的土地,还不是儒家防御惯性思维。”
范式的老毛病又犯了,和他们掰扯起来。
大部分人的下意识思维,都是把敌人撵得越远越好。
只有永乐大帝,有绝对的实力,以及长久治国思维。
放弃塞外占据的土地,把敌人放到身边,抛开封建社会生产力低下的问题,永乐帝可以说看穿了一条历史脉络。
那就是套马的汉子,五千年来每换一个称呼,都是从弱到强,从奴隶到贵族,猥琐发育起来的。
永乐把敌人放在眼皮子下,又修建坚固的长城,设立边镇,看似消极防御,其实他眯着眼也把敌人实力看的一清二楚,还能随时揍一顿。
远处没有敌人,近处的又时刻被监视着,看起来常年防御,其实消除了灭国之患。
何况,漂亮国玩的经济制裁,老祖宗几千年早用烂了,闹的不行,就开个互市玩玩,不听话,再给你关上。
酒过七巡,父女俩听他叙述完,李国盛噗嗤一笑反驳,“切,努尔哈赤呢?清朝呢?瓦剌呢?土木堡是假历史呀?”
“您这是抬杠,我说的是永乐,不是大明朝,谁能管得了身后事。”
李文静歪头想了一会,“算盘是想把方家放到放大镜之下,作为立威对象?”
“还是文静能说两句话,但这个理解也不对,我又没招惹他,主谓宾别搞颠倒了。”
这一会喝的不少,快干掉两瓶了,李国盛看他和自己女儿说话,顺势出去松松肚子。
瞬间只剩两人,屈腿时间长了,李文静突然躺炕南边,枕臂仰望外面天空,看起来很安逸,“时光若能停留多好!”
“说这个没意义,人生就算能重置,路边的风景不同,总会不经意绕几步。”
李文静眼里瞬间充满八卦,“哦,你觉得自己绕了几步?”
“是啊,不走老路,不一定就走对路,即使你知道目标就在那里,选择本能还是出了问题。”
“那么,你自己分析问题出在哪里?”李文静不自觉拽住范式的手。
“其实再来一万次,我的选择还会出问题,因为问题不在我这里。我在选择,同时也被人选择。”
“既然你…你应该给自己设定了结果,为什么不按照结果选?”
“因为我同时是别人的答案。”
李文静脑海如雷音大作,范式也突然躺到窗台下,悠悠说道,“小时候我们在干草堆、在河滩仰望天空,总会伴随着大路上呼啸而过的卡车,尘土飞扬,路边人家孩子永远的痛。”
思维转换太快,李文静没听懂,“啥意思?”
“和光同尘,想仰望天空,得我们自己找片干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