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年,圣雅各布月(7月)
两把破旧的练习用剑碰撞在一起,发出独特的砰砰声。安塔尔摆出了长卫式(Posta Longa)的姿势,他双手持剑,将剑保持在中心线,双臂伸展,对准对方的面部。
而拉斯洛则是没有章法地举起了他的剑,而且是以一种完全错误的方式防御着安塔尔的进攻,他勉强躲过了第一击,但第二击便将他手中的武器打飞了。
“我赢了!”安塔尔大声喊道。
“如果我也是名侍从,你肯定赢不了,”拉斯洛叫道,“别这么高兴!”
“如果你是名侍从,你也才刚刚开始学习最基本的剑术知识。”安塔尔表示。
“如果我是你,我会更小心地说话,”拉斯洛劝他,“他们可能会听到你在家里的训练不是很正规。”
安塔尔露出了一个厚颜无耻的笑容,“那我就把那里的人都砍倒!”
拉斯洛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向安塔尔发起进攻。侍从安塔尔用一个轻巧的动作抵挡了这一击,并靠近他的朋友把他推了回去。拉斯洛踉跄了一下,屁股着地坐在了地上。
安塔尔将他拉起来,看到拉斯洛脸上的痛苦表情,男孩决定再多训练训练他的朋友。
“让我看看,”他戳了戳钝木剑,“短卫式(Posta Breve)该怎么做?”
拉斯洛左脚稳稳地踩在地上,右脚微微后退,他双手将剑柄拉近胸口,剑尖指向安塔尔。
“很好!”安塔尔兴奋地说道,他没有意识到他正在以威廉多年前教他的方式指导着拉斯洛。“现在让我看看窗卫式(Posta di fera)是什么样的!”
拉斯洛没有动脚,而是将剑向后一挥,使其与右腿平行。
“不对,”安塔尔摇头,他走到拉斯洛身边,引导他的手,让剑尖指向他的右肩方向。“你刚才做的是长尾卫式(Posta di ga)。”
“这么多该死的意大利语!”拉斯洛抱怨道,“我永远不可能把他们全部记住。”
“别怕,没那么难!你很快就会掌握它们的窍门。来吧,现在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姿势!”
然而拉斯洛却有些犹豫不决,最终他大声叫喊着向安塔尔发起进攻。安塔尔基本上处于防守状态,他不想再次让拉斯洛没了练习的兴趣。
“你的招式很不错,”他一边笑着说一边躲开了向他袭来的一击,“你可以成为一个好的剑士。”
“闭上你的嘴,好好防守吧!”
拉斯洛在春天来到庄园,从圣殿骑士团的马厩仆人晋升为威廉的马夫。当时查理·罗贝尔已经占领了埃斯泰尔戈姆,然后在教皇的祝福下,由大主教格雷戈里·比斯凯加冕为国王,尽管这只是一顶临时的王冠。
为了取悦他的臣民,他取名为查理(Karoly),但他的权力远远没有得到巩固。虽然他在名义上是一国之君,但王位之争还在继续。查理·罗贝尔只得到了南方贵族和教会的支持,人们担心新的内战很快就会爆发。
波西米亚的统治者普热米斯尔·瓦茨拉夫二世依旧没有放弃让自己的儿子加冕为王,更不用说那些虽然没有什么机会赢得王位,但仍然贪图冠冕的领主们了,这个王国的和平脆弱得不堪一击。
威廉在过去的六个月里经常造访修道院,但在他被迫参与的讨论中,几乎所有辩论都没有任何进展,拖泥带水似乎已经成为了匈牙利人的一种习俗一般。
然而这位狡猾的骑士总是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抓住机会,所以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北方时,他要求拉斯洛离开修道院。他安排这孩子在他家工作,虽然他想让他继续被视为教会的仆人,但修道院长没有同意。
威廉知道安塔尔在庄园里需要一个与他同龄的朋友,而马里提斯已经不年轻了。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位忠实的仆人能做的工作越来越少,所以家里用得到一位年轻的帮手。
仲夏时节,安塔尔已经过了他第十四个命名日,按照规矩,他终于可以脱下学徒的斗篷,成为一名侍从。他的舅舅在他晋升的那天给了他一份特别的礼物,让他大吃一惊:他给了他一把撒拉森人的剑,剑刃短而略微弯曲,这是他在东方的一场小规模战斗中缴获的。
剑柄和十字护手没有任何装饰,但包括这把短剑在内,在圣地锻造的剑从来都不是装饰品,在东方连钢铁都是和西方不同的,从沙漠中活着回来的十字军骑士们经常这么说。
学徒骑士在成为侍从时往往会被授予一把剑,但这样的武器多半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是骑士手上真正的剑的拙劣仿制品。
但在剑术方面,安塔尔比其他与他同龄的人更熟练、更优秀。他值得拥有一把比一般人得到的更有价值和意义的武器,练习时他一直只用铅木剑,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习惯了这把剑,他已经在和拉斯洛的较量中挥舞了一段时间,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累。
“我要把你像异教徒野狗一样砍死!”拉斯洛喊道。
“你这样的攻击连狗都杀不死!”安塔尔反击,并以快速的动作再次打掉了拉斯洛手中的剑。这一次拉斯洛没有就此停下,他向前一跃,将安塔尔扑倒在地,并抡起拳头砸向他能打到的所有地方。
打斗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中结束,男孩们争先恐后地站起来看着这个意外的来访者。
一匹满身大汗、满脸泡沫、黑褐色鬓毛的骏马走近,马鞍上骑着一个高个骑手。男人蓄着短胡须,头发刚好到达耳垂,男人至少有四十岁,胸前有一个红色的圣殿骑士的十字,披风却是和普通军士一样是黑色的。
“我是巴塞罗那的卡洛斯,”他用拉丁语自我介绍,“我在找威廉·巴托,彼得·巴托之子,东方的狮子,那个疤脸的狗娘养的。”
男孩们震惊地看着他,目瞪口呆。他们从未听过有人如此粗鲁地提及一位骑士,因为说这种话很容易导致公开惩罚。
“你们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那人跳下马,“还是你们的舌头被宗教裁判所给夺走了?”
他摘下手套,向后抚平了汗湿的乱发,然后将缰绳压在安塔尔的手里。
“威廉·巴托!”他大声喊道,“快点出来!你的最后时刻到了,你这个卑鄙的杀人犯!”
这时威廉终于出现在门口,他红着脸挑起眉毛,扫视着院子,想知道是谁敢用这些侮辱性的话来称呼他。但看到来访的人,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卡洛斯!”他高兴地喊道,并张开双臂快步走向黑袍骑手,“天哪,卡洛斯!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说过我们还会在见面的,”男人紧紧拥抱着他,“指挥官,我找了你快两个月了。”
威廉注意到两个孩子,他们仍然惊讶地盯着这个陌生人。
“孩子们,”他转向他们,“这是卡洛斯·德·巴塞罗!我们的家庭是世交。卡洛斯,这是我的外甥,也是我的养子和学生安塔尔,这是我的马夫拉斯洛。”
“很高兴见到你们。”卡洛斯看着安塔尔,从他的手中夺回缰绳,将它塞到拉斯洛的手里。
不管这个男人对他来说是怎样的不请自来,威廉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感动到了。有一会儿,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脸上带着呆滞的微笑,当他再次看向自己时,威廉向门口做了个手势。
“欢迎,我的朋友!”他拍了拍卡洛斯的背,“进来吧,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没想到我们这辈子还能再见……”
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屋子内,男孩们仍然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最后,拉斯洛牵着马去了马厩,安塔尔则赶忙跑进了屋子里,他想尽可能地多了解这个陌生人。
“好孩子,”黑袍男人一边喝着大木杯中的酒,一边向门前的安塔尔问道,“你的父亲是谁?”
“他是个孤儿。”威廉抢着回答道,“我从他五岁起就一直在抚养他,他是我已故妹妹的儿子,当我从塞浦路斯回来后,我便把他带在身边。”
“正如我所见,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想让他成为一名圣殿骑士,是吗?”
“他将成为一名圣殿骑士,卡洛斯。”威廉宣布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奇怪的严厉。“而且,他将是有史以来最好的骑士,如果你看过他挥剑的姿势,你就会知道再过几年他就没有对手了。
当然,他现在还是太容易头脑发热了,但他从小就熟悉掌握了所有的基础姿势,我也用了自己的一些不寻常的方法,多亏了这些方法,有一天他能把他的技能提高到无人能及的水平。看着吧,他不会有对手的!”
听到舅舅的话,安塔尔脸红了。他知道威廉对他有偏爱,但他很少听到他这样说话,他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对舅舅的期望既感到自豪又觉得责任重大。然后这一刻的奇妙突然被卡洛斯嘲弄般的笑声摧毁了。
“你在说什么呢,威廉?”
“什么意思?”
“你想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圣殿骑士?”他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不让他过自己的生活?”
“就像你一样?”威廉反驳道,“那可不太行。”
“你还是这一套话,威廉。”
“够了,卡洛斯!”威廉用西班牙语喊道,安塔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刚才我对你的来访感到高兴,但现在我不确定欢迎你进我的家门是否是个好主意。”
“你为什么要让他成为一名骑士?”卡洛斯靠得更近了,他也用西班牙语说道。“你在黑白旗帜下看到的罪恶行径还不够多吗?你也有参与其中,我也有。”
“这孩子将成为一名圣殿骑士,”威廉拍了拍桌子。“他将宣誓所有的三个誓言,穿上白袍,并遵守规矩。我不会让他成为一个杀人犯,但我也不会让他变得像你这样!是时候让真正的圣殿骑士重生了,我们仍然可以恢复骑士团的荣誉,卡洛斯!”
“但我们已经无法从地狱中拯救自己了。”男人皱起眉毛。
“我知道,”威廉点了点头,语气不再尖锐。“我不是有意说这些话的。”
“很好,”卡洛斯用拉丁语说道,“那就让我们为最厉害的圣殿骑士干杯吧!”说着,两人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基督弟兄们?”安塔尔很好奇。
“没什么,”威廉冲他勉强一笑,“我们只是稍微提到了过去的事情。”
“但是……”
“去训练吧!”他挥了挥手,“让卡洛斯好好看看你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