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恰落科兹河岸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晨露还沾在每一根草上,安塔尔已经为萨雷彻备好马鞍,准备返回布达。大自然还在沉睡,大地笼罩在深深的寂静之中,男人用一个吻唤醒了他的妻子,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不吵醒其他人的情况下溜出石屋。
“如果我现在和你一起去呢?”艾格尼丝在院子里依偎着她的丈夫,悲伤地问,“我可以和我的父亲住在一起。”
“在那里你不会开心的,”骑士把他爱人的脸轻轻地捧在手里。“我不可能好好地照顾你。此外,你现在需要一个宁和、安静的环境……为了你和我们的孩子。”
“这不公平,”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昨天下午才到,今天早上就要走了。”
“你知道我会尽快回来的,”安塔尔试图安慰她,“现在王国里有太多事情要做……”
“如果敌人来了,谁来保护我呢?”
男人轻声笑了笑。
“如果有必要,斯蒂芬叔叔会用他的长矛将任何来犯的人钉在墙上。”
“当然了,斯蒂芬叔叔,我差点忘了……”
“而卡特琳姨妈会用他锋利的舌头把他们都撕碎。”安塔尔继续说道,“如果这还不够,伊洛娜仙女肯定会保护你的。”
但艾格尼丝并没有那么容易被他哄高兴,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灵魂上,骑士知道,这一次他的妻子伤心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提前离开。
“告诉我,怎么了?”他认真地问道,“有别的事情在困扰着你。”
女人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做梦?”安塔尔不在乎地笑道,而他的妻子则抱得更紧了。
“别这么轻蔑!”她提高了音量,“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艾格尼丝,”他试图跟她讲道理,“梦就是梦。你不能把它们当真,它们会毒害你的灵魂,如果……”
“我看到人们着火了,”他的妻子眼含泪水地打断了他,“他们的胸前都挂着基督的十字架,还有很多被屠杀的人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而且……”
“别说了!”安塔尔恳求道,“忘了它吧!”
“而且你也在场!”艾格尼丝哭了出来,继续说道。“你就在那片血泊中,血淋淋的,一动不动,穿着你那件旧的圣殿骑士衣服!”
“听我说,我唯一的爱,”骑士擦去妻子眼中的泪水,“你的梦不可能成真,我不再属于教团,我也不再穿那件长袍,所以我不可能穿着它被杀。”他又试着开玩笑,但这一次还是没有成功,“我是这个王国最快最好的战士,没有人能打败我!”
艾格尼丝吸了会鼻子,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她没法让她的丈夫留下来,她也不希望安塔尔留下一个独自啜泣的妻子离去。于是她用绣花披肩擦干眼泪,又擤了擤鼻子。她打起精神,对一脸痛苦的骑士笑了笑,抚平了他的脸颊。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她很轻很轻地说,“我不再把我的梦当真了,这很傻,我知道,而且……”
“不,”安塔尔低声回答,“认真对待美梦并不愚蠢,你也梦到了这石房。但噩梦应该随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被遗忘。”
“我明白了,”女人点点头,“我会努力这么做的。”
“很好。”百合花骑士笑着吻了吻艾格尼丝,他想他在布达一定会想念这个吻。
他站了起来,把手伸向腰带,从上面解下了一个巴掌大的东西。
“在我回来之前,请帮我保管好它,”他把它递给了艾格尼丝。“我希望我能很快再次见到它,因为这是我收过的最甜蜜的礼物。”
女人看着手中的袋子,里面装着她送给他的薰衣草,上面缝着一个红色十字架。
“它很旧了,”她把袋子按在胸前,“破旧又血迹斑斑……”她闻了闻,“而且闻起来都没有薰衣草的味道了。”
“没关系,”安塔尔说,“这正是我喜欢它的地方。”
“请照顾好自己!”艾格尼丝在他缩回手之前吻了吻他的手背。“我想看到你平安无事地归来,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安塔尔骑上了他的黑马,“没有人能杀死查理·安茹的首席骑士!”
她的丈夫匆匆地穿过田野离开,艾格尼丝的眼里又充满了泪水。现在她不必向任何人隐瞒这些泪水,就像她不必向任何人保证她会忘记那些噩梦一样。她怎么能忘记它们呢?这么多年来,她又一次梦到了那个没有面孔的婴儿、她丈夫的血衣和满是死者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