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因为生了篝火，所以自然也不用吃那些携带的应急干粮，比起那些又干又柴、难以下咽的粗饼肉干，现烤的鱼和肉，即使没有调味料，那也要好吃太多了，魂兽森林虽然圈养了魂兽，但一般生物也并非不能在这里栖息和繁衍。

六班小队里的学员，算上徐天然和胡列娜，一共有六名，四男两女，而其中有两个男性学员来自帝国边境的农村，只不过一个是星罗帝国的、一个是天斗帝国的。但爬树摘果、下河捞鱼，这种共通性的生活技巧可不问英雄出处，在这一方面，徐天然只能说自己要多多学习。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话并不多的胡列娜却自告奋勇的要求让她做饭，从行动来看，她很擅长这种生火做饭的技巧，就连在烤鱼烤肉的时候，包括处理食材、翻转食材、保持怎样的翻转频率都非常熟练。

拿起捕捞上来的鱼，很快就处理了鳞片、内脏，还临时采集了几种香料叶，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丝毫不像是在武魂城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

这也让徐天然暗暗惊叹，且不说君子远庖厨，在日月帝国的宫廷和上流社会里，女性通常都不会太过操心饮食和战斗，而把心思放在礼仪和打扮之上，胡列娜这样的，虽不说没有见过，但这个比例确实比较小。

胡列娜和另外一位女学员，将已经烤好的食物分给了大家，双手接过胡列娜递来的烤鱼，其他的男学员已经狼吞虎咽起来，

“哇，好吃！”

赞叹的声音不绝于耳，徐天然也咬了一口鱼肉，刚一入口，徐天然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鱼皮拷到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焦褐感，但鱼肉又鲜嫩多汁，没有尝出一丝半点的腥味，可以明显感受到食材处理得非常干净，尽管因为没有足够的调味料，可能在味型上稍稍逊色了一点，但对于口味一贯比较清淡的徐天然来说，正处在他喜欢的范围。

正当众人大快朵颐吃着烤鱼的时候，守在临时搭建的烤架旁的胡列娜又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兔肉也好了。”

原本就已经被烤鱼给征服的众人，此时已经不再顾及所谓的魂师形象了，好像已经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被烫到了，一边吹着气，一边大口吃着。胡列娜只是坐在烤架旁，浅浅的笑着，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回忆，篝火的焰光映射在她红扑扑的脸上，虽然胡列娜不是完美无瑕的绝色，但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气质。

此时，细心的徐天然突然发现，胡列娜只是看着他们享受美食，而自己却什么都还没吃，当即把自己好不容易“抢”下的半只烤兔，递到了胡列娜的面前，

“你也吃一些吧。”

胡列娜看了徐天然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把烤兔接了过去，细嚼慢咽吃了起来，这时，却像是武魂城里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了。

…

吃完了东西，大家心情都很愉悦，期间也没有不识趣的魂兽打扰，小猎魂之前的紧张和忐忑似乎都被一扫而空，若是在平常，已经到了魂师修炼魂力的时刻了。

但在野外却不比学院，在学院里可以通过打坐修炼来度过夜晚，但却要集中精神，即使身体上的体能和状态恢复了，精神上的疲惫却无法消除，这在猎杀魂兽期间，是一个大忌，一不小心走神，可能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守夜的工作，自然是需要安排和分配的，虽然指导老师也可以单独完成，但这会影响他第二天猎杀魂兽时的精神状态，徐天然作为班长，则主动提出他守前半夜，在后半夜与老师交班，一番思考之后，老师也同意了徐天然的方案。

此时，众人已经进入帐篷休息了，指导老师一个帐篷，女性学员一个帐篷，男性学员一个帐篷。

只剩下徐天然一个人孤独地守在了篝火旁边，实际上，这个季节和天气正是舒适宜人的时候，空气凉爽又不会带有寒意，空气也不会燥热到让人难以入睡。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只剩一轮残月高悬于天，星斗璀璨，徐天然一时出了神，想起了自己在古籍上看到过的另一组诗句，

“夜长无睡起阶前，寥落星河欲曙天。”

想到古人只用寥寥十数字，就将自己的心境和意境表达而出，言简而意赅，徐天然也是好生佩服。

“好诗啊。”

不知何时，胡列娜已经悄悄走出了帐篷，坐在了徐天然的身旁，听到了胡列娜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之后，徐天然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还没有去睡觉？守夜我一个人就够了。”

徐天然有些疑惑地看着胡列娜，守夜交班的时间还早早未到，何况要和他交班的也应该是那位指导老师。

“有些睡不着。”

此时，皎洁的月光和莹莹的火光交相辉映、衬托，但胡列娜的脸上，却没了之前晚餐时的笑意，反而出现了一丝落寞和怀念。

“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时光。”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回忆吧。”

看到徐天然关切的眼神和同是有些感叹的语气，胡列娜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我从小父母双亡，和哥哥相依为命，很小的时候就要学着如何生存，就算是再怎么样努力，也只是勉强果腹…”

“原先和父母交好的朋友也对我们不屑一顾…”

胡列娜的语气里蕴含着一种浓浓的悲伤和辛酸，脸色都有些苍白起来，徐天然很能体会其中的滋味，虽然他并非无父无母，但当初东宫事变之后，光是要活着就要费劲全力的痛苦，也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中。

“…后来，武魂殿发现了我们，养育了我们，培养了我们。”

在说到武魂殿之后，胡列娜的语气也从悲伤转化成了一种感激和希冀，

“…因此，我一定要报答武魂殿。”

在胡列娜讲述的时候，徐天然只是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作为一个单纯的聆听者，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知道，有些复杂的情绪，并不能奢望他人能够理解，只有自己知道要如何将之释放。直到胡列娜说完之后，徐天然才缓缓开口说出了几个字。

“辛苦了，很不容易。”

并没有再七嘴八舌的掀起伤疤，也没有在不知全貌的情况下妄加揣度，更没有夸下一些虚妄而不知道能否实现的海口，只是以一种真诚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体会和关心。

短暂的情绪释放之后，久违的微笑才再次出现在胡列娜的脸上，

“你就当我说了些胡话吧。今天看到你们喜欢吃我做的食物，我也很开心。”

“我理解，确实做得很好吃。”

这倒也不是安慰胡列娜，就烤鱼这一项技艺而言，徐天然认为胡列娜已经在有限的条件里做到最好了，想必也是因为触景生情，想起了她和邪月曾经相依为命的时光，夜晚才会难以入眠吧。

“我现在有点困了，守夜辛苦了，加油嗷！”

“没关系的，晚安。”

“晚安。”

倾诉了一番之后，心情转晴了不少，而在胡列娜的心中，徐天然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像长辈那样不合时宜地说教，也不会像同龄的小孩那样当做玩笑，本身就对徐天然有的那么一丝好感，如今又被再次放大，虽然也并不能算是爱情，但至少也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憧憬。

重新回到一个人孤单守夜的状态，徐天然也有些被胡列娜的话所触动，谁会没有一些难以忘怀的回忆呢？谁又没有难以向他人提及的辛酸往事呢？只不过有的人早，有的人晚。

直到指导老师和他换班之时，徐天然也还沉浸在感伤之中。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