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登基后,太上皇自称曰:朕;命曰:诰。每五日一受朝于太极殿。
皇帝自称曰:予;命曰:制、敕。
每日受朝于武德殿。
而朝廷三品以上官员除授,以及大刑政决于太上皇李旦,余皆决于皇帝。
而李隆基即位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全力将亲信刘幽求升至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
但很快,刘幽求与羽林将军张鸣密谋诛杀太平公主之事泄露,刘幽求等人被逮捕下狱。
有司上奏太上皇称:
“幽求等人离间皇室骨肉,罪当死。”
李隆基列举刘幽求韦后之乱中所立大功,不应处死,在皇帝的极力保全下,最终刘幽求被太上皇李旦判处流放封州,羽林将军张鸣流放峰州。
此事过后,李隆基明白,自己在朝堂中枢完全无力与姑母太平公主抗衡,只能从地方官员上想办法。
于是数日之后,玄宗皇帝下旨:
改雍州为京兆府,升原长安县令孟温礼为第一任京兆尹,从三品,另调雍州各县优良官吏填充京兆府衙门。
京兆府领万年、长安、蓝田、武功、云阳等二十二县,衙门置于光德坊东南隅。
从此之后,“府”这一行政区划正史登上历史舞台。
大乾的京城长安,也终于有了一个统一的地方行政长官,再也不必像先前那样,长安县、万年县分治一半,很多事情相互推诿。
而苏鹤,在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就突然升官了。
是的,他升官了,孟温礼升任从三品的京兆尹,他也随之水涨船高,升任京兆府法曹录事参军,正七品秩。
毕竟京兆府初创,府内大部分官吏都要从长安县、万年县里挑选。
估计是陈玄礼香槟开早了,对玄宗皇帝说,苏鹤厌恶太平公主一党,而李隆基也显然听信了他的话,把苏鹤当成了自己人,因此在选官时特意叮嘱了吏部,让苏鹤补缺司法参军。
坐在新建的京兆府衙门法曹的大堂里,苏鹤恍恍惚惚,好似还没睡醒,身边高莽满脸羡慕地说道:
“苏参军真乃官场奇才啊,非世家出身,既无科考,又未武举,从白身任京县县尉短短五个月,就再度升官,属下佩服至极!”
苏鹤也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正七品官员,乃是地方州郡的中县县令才能达到的品级。
即使是科举进士科的状元,想成为正七品实权官员,也要经过秘书省校书郎或著作郎——殿中侍御史——中书省起居舍人——外放地方郡县这一整个过程。
而走完这一条路,至少也是五年之功。
开元年间设立翰林院后,进士一旦被选入翰林院编修国史,想升官就更难了。
很可能默默编史二十多年过去,皇帝才想起来有你这么个人。
也就是贺知章才运双全,中状元后,第一任就是正七品上的国子监四门博士,可谓起点颇高。
而如今苏鹤年仅十八,为官不到半年,就成为了正七品实权之官。
且这个实权远超地方县令,京兆府法曹可掌管包括京城在内的原雍州二十余县所有刑罚,权柄甚重。
事实上,司法参军,是除了京兆尹和少尹外,整个京兆府实权最重的官员了。
或许有人认为,司兵录事参军,也就是兵曹,掌管整个雍州兵马,不是权势更甚么?
这就是唐朝府兵制的特殊之处了,在府兵制下,军队的兵士都来自于地方各县的农户们,看似归于地方长官领导,实际上并非如此。
唐之府兵,仅关内、河东、河南三道,就有五百余府,占全国的八成,而京兆府独揽其中一百三十一府,占全国的两成之多。
这也是李唐皇室及朝廷“居重驭轻,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的军政总方针。
但折冲府虽在地方,却直接由十二卫管辖,折冲府的长官折冲都尉,也不干涉地方行政。
也就是说,无论折冲都尉还是地方长官,都没有调遣征发府兵之权。
凡是征发十名以上府兵或十匹以上战马,就必须由皇帝下敕书,连兵部尚书和卫大将军都不得专决。
至于州郡兵曹,说白了就是管后勤的,能做的只有检查军械、农闲时训练……
因此,苏鹤那日的沉默,陈玄礼自行脑补和大嘴巴,以及玄宗皇帝对陈玄礼的信任,这一切共同使得苏鹤阴差阳错地坐上了这个位置。
苏鹤回过神来,看向高莽,笑道:
“高录事不也升任了么,同喜同喜。”
苏鹤在得知自己该任京兆府司法参军后,第一时间就提拔了自己的“老部下”,即原长安县法曹参军高莽,带着他一同到了京兆府。
一方面,高莽和他的观念相近,是个正直之人;另一方面,高莽干了十几年的刑曹了,比他有经验得多,留在身边多有帮衬。
高莽现在的职位是京兆府法曹录事,从九品上。
虽然是个九品小官,但他之前只是个没品的“吏”,是县令可以随意任免的,连官都不算,如今总算是有了官身,自然对苏鹤倍加感激。
苏鹤两人新官上任后的日子里,忙得不可开交,新府草创,各种杂乱小事数不胜数。
又一眨眼来到九月,重阳将至,朝廷给官员们休沐三日,苏鹤也难得有个放松的时候。
《易经》云:“阳爻为九。”
在《易经》中,“六”为阴数,“九”为阳数,又为“级数”。
而指天之高为“九重”,两个阳极数重在一起,九九归一,一元肇始,万象更新。
故而重阳佳节吉日,要“指天之高”,登高宴饮,道门更是认为这一日乃是飞升成仙的最佳时机。
长安附近最适合登高赏玩的地方是太平公主的封地——乐游原,那里风景秀丽,林木茂盛,气候宜人,还有时有白鹿出没。
太平公主在乐游原修建了不少秀美的亭台楼阁,虽是私人封地,但除了少数几个最深入的庄园府邸,其余全都对外开放,百姓可以任意畅游。
重阳节清晨,苏鹤也欣然前往。
一路上,士人、女郎们遊戏于此,祓禊登高,幄幕云布,车马填塞,骑罗耀日,馨香满路。
耳边听着儒生们赋诗填词,女郎们轻声吟唱,苏鹤心情愉悦,连日来的劳累也消散而去。
随着他不断地向高处走去,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
爬至乐游原的一个最高处,苏鹤抬头一瞧,前方不远处,一个青年翩翩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