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云武馆。
“不卖,截云武馆乃是我毕生心血,怎么拱手让人!”
张截云年三十六,身材挺拔,一声短打让扎实的肌肉轮廓清晰,外人远远的看到,就知道这是一个练家子。
陆烽初来乍到,对这方世界的力量体系还没有清晰的认识,但他作为修士的气感,能清楚感受张截云旺盛的生命力。
若当初击杀的山贼血气是常人的三倍,那张截云的血气就是常人的九倍!
实力不差、形象不差,可生意却不好,陆烽来之前打听过,截云武馆已经两年没有收到过一个徒弟,找到他时,还是在春满楼,给人看场子。
按照这个世界的武道体系,张截云是三品武者,三十六岁的三品武者,放在小的县城,可当一流高手,即使在繁华的江南城,也能拿到开馆授业的资格。
修士看灵根,武者讲根骨,灵根杂的入不了仙途,根骨差的入不了武道。
按照秋月曾给陆烽讲述的比例,能习武的根骨百里挑一,这还只是能入品的标准。
想要在武道上走远,天资出众是其次,还必须要有足够的丹药、上乘的武学、昂贵的药浴材料。
在大周,一户普通人家年收入是三十三两白银,这些年换作练武的丹药,一周都不够吃的,陆烽的前世就有穷文富武的说法,在这方世界也是同样。
一个人要在三十多岁成为三品武者,那耗费的资源,恐怕足够一村的百姓丰衣足食。
这样一名武者,却在花街柳巷看场子,何止是落魄,简直是荒诞。
看着张截云义正言辞的拒绝自己,陆烽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反而将手伸进了袖口。
不等他下一步动作,一阵嘹亮的催促声穿过前堂,领着一伙子泼皮出现。
“张截云!何时还债?”
为首的泼皮有些发福,跟着他的三个人却是一副吃了上顿没下蹲的样子,消瘦的很,陆烽看得出,这三人都不是武者,甚至没有练过武。
三个人站一起,张截云恐怕一巴掌就能拍死。
陆烽看到来闹事的人皱了皱眉,忽然又一惊,他察觉到了张截云外溢的气。
气在修士的理论中,为生灵之根本,外溢的气会反应内在的情绪、状态。
张截云现在的情绪十分纯粹。
他在怒,还在怕。
“还债?还债?”
张截云从椅子上站起身,盯着这群泼皮,怒目圆睁,厉声喝道:
“我已按你们要求的做了,你们还要我还什么债?”
发福的泼皮见他动怒,反而笑了,他将手伸进衣服,抽出一纸契约,另一手指着上头的文字强调道:
“给我们看了几天场子,就想免了一千两银子?”
“你就是下金蛋的鸡,光站也不行,还得下蛋呢!”
“让你站场子只是宽限几日,现在日子到了,我们老爷说了,再还不上,公堂上见!”
张截云听得血气上头,一掌拍在桌上,厚重的老木桌纹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桌上的两盏茶碗直接炸裂。
他怒声质问道:
“三番两次出尔反尔,三百两的本金,我还了三年,现在连本带利你们还要一千两,你们就不怕鱼死网破?”
陆烽瞄了一眼,暗自判断:
‘这份功力,大概和走炼体路子的练气二层相近,但这远不是他的真本事。’
武者之怒,吓得泼皮们退了一步,但拿着契约的发福泼皮迅速回过神,又向前走了两步,还将那份契约举在了自己身前。
“张截云,你要动手?好啊,来打死我。”
泼皮振振有词,神态凛然:
“人死债不消,你打死了我,你不仅要赔我的命,你的武馆、你的祖宅,都要抵债!”
“江南城有大宗师坐镇,欠债还钱是大周铁律,你还能反了天不成!”
泼皮的话让张截云顷刻间失去了力量,他身子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三年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他的声音近乎绝望。
泼皮见拿捏的差不多了,摆出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将契约收了起来。
他笑着说:
“张馆主,我家老爷对你是很欣赏的,不然也不会借钱给你开武馆。”
“换做别人,三年还不上,哪里还要命,可你不同,我家老爷他,惜才!”
“所以,他差遣我来,为你指条明路呀。”
张截云抬起头,眼神已然认了命,他问道:
“他又要我做什么?”
泼皮抬起一只脚,敲了敲地面。
“祖宅?”张截云毫不意外。
“只要你将房契和地契交出,老爷在护院武者的队伍里,给你留了位置,您的债务,也一笔勾销。”
泼皮挑明了来意,拿出一张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契约,催促道:
“签下这份契约,你就自由了。”
见张截云面似火烧,他火上浇油:
“或者,你现在就拿出一千两,老爷他的善心也是有限的。”
张截云咬了咬嘴唇,在痛苦的挣扎后,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啪嗒!
一声脆响,打破了死寂的气氛,泼皮循声望去,下一秒便挪不开视线。
陆烽将一根金条,拍在了桌上。
他从身后秋月的手里接过箱子,像泼水一样,将箱子里的金条泼在了桌上。
十根金条,在桌上搭成一座小金山,几乎要把泼皮的眼珠子勾出来。
“千两白银,百两黄金,一根金条十两,这里有十条。”
陆烽望着泼皮问道:
“够不够清了他的债?”
泼皮一进门就看到了陆烽,但他并未在意,此刻,他先是震惊,后是懊悔,随后又害怕起来。
能随手拿出一百两黄金,定然不是一般人,若是哪家的少爷,自己得罪了,还能有好日子吗?
泼皮挺直的腰杆弯了下去,态度分明恭敬起来:
“老爷,请问您这是?”
陆烽敲了敲桌上金条,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之中,他说道:
“回答我,这些够不够?”
见陆烽不愿表明身份,泼皮当即点头哈腰,应和道:“够了,够了。”
张截云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仗义疏财这般小说情节,今天真让他碰上了?
“这位贵人,感谢您的好意,但你我非亲非故,我不能让您破财。”
张截云站起身,他思虑之后,还是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百两黄金的恩情太重,他受不起。
“非亲非故,但你我并非毫无关系。”
陆烽从泼皮手里接过那张束缚了张截云三年的契约,在他面前抖了抖,张截云猛然想起陆烽的来意,脸色再度惨白。
“即刻起,我是你的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