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昏暗，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庞，面对陆烽略显沉重的问题，陆莲答得很是轻松：

“得分情况看。”

陆烽：“哦？”

“得看我是人还是妖鬼，我是妖鬼，这世道，妖鬼都是该死的，我要是人，那可就不一样了。”

陆莲轻轻挥着烤鱼，自夸道：

“我这么可爱的姑娘，什么坏事都没做，得良心给狗吃了，才觉得我该死。”

陆烽笑了，继续问道：

“你不是有那些被献祭的人的记忆吗？从他们记忆的角度看，你算是人吗？”

陆莲叹了口气：

“嗐，一群人死都死了，有啥发言权，再说了，他们还应该希望我活着呢。”

“我要是没了，谁还记得他们。”

陆烽呵呵一笑：

“你倒是看得开。”

陆莲摆了摆手：

“有啥看不看的开的，我这情况看起来复杂，可你想想，不就相当于我爹娘是杀人狂魔吗？”

“他们杀了许多人，我又没杀，人呐，有许多种该死，可总不能因为出身该死吧？”

陆烽点了点头，陆莲散发出的气与常人毫无差别，他能听得出眼前的少女每句话都发自真心。

“进了城，你打算怎么谋生？”

陆烽问。

“你养我咯。”

陆莲的回答差点让陆烽一愣。

“凭什么？”

他问。

陆莲指了指洞窟的角落，义正言辞道：

“那里原来有几大箱子金银珠宝，也算是我爹娘给我留的遗产吧，结果我还没出生呢，就全被你给卷了。”

“拿了钱不养我，你想吃绝户啊？”

陆烽的嘴角抽了抽，他想到一群人不知花费了多少功夫，残害了多少生灵，最后造生出这么个玩意，就觉得特别荒诞。

“照顾你可以，我也不怕多添双筷子，可妖鬼的寿命比人长了，等到百年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陆烽问。

陆莲琢磨了一下，迅速给出了回答：

“我给你生几个孩子，让他们养我，然后孩子们走了孙子养我，孙子们走了还有曾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这不就问题解决啦！”

陆烽在这一刻定下了自己证道后的第一个目标，以大神通扭转日月，回到过去，给那些搞祭祀的人看看，自己费时费力，培养出了个啥玩意。

看到陆烽的脸色有点难看，陆莲也有些不高兴：

“你是不是怀疑我啊？我虽然是妖鬼，但也能生的好吧！”

陆烽沉默了。

他抬起手，示意陆莲先停一停，以很认真的态度开了口：

“你自称有数百人的记忆与知识，除了生育之外，就没有一点别的生产生活技能了？”

被这么一问，陆莲点了点头：

“有啊，就是实在太多了，感觉都平平无奇。”

她抬起没拿着烤鱼的那只手，点数起来：

“什么琴棋书画啦，是个大家闺秀都会学一学，我记忆里这类人还不少，歌舞之类的更不在话下。”

“书的内容也有不少，经、史、子、集基本齐全，因为祭品里有几个赶考的书生。”

“武功也会一点，武者难抓，但他们还是抓到过一些，像是金石宗的石甲衫、纯阳剑宗的少阳剑……”

陆烽听着她好像什么都会，心头顿时打定了一个主意：

“种地会不会？”

陆莲听了，瞄了一眼陆烽带来的麻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鬼芒草和血豆荚，这味道，还有可用来做种子的好品类。”

“你想做鬼血药材的生意。”

陆烽点了点头，最后确认道：

“你有这方面的知识？”

陆莲自信一笑：

“我会是你最得力的帮手。”

洞窟是四周封闭，但却不是完全的死路，通过洞窟内的一条小路，可以来到一处地下河边，陆莲的鱼就是从这里抓到的。

潜入地下河，游出百米，可寻得一个上浮的出口，上岸后再行百步，便可见一处辽阔山谷。

山谷呈纳气风水，汇聚阴气的本领比平原更强，且周遭群山环伺，与世隔绝。

陆莲自告奋勇去山谷中开垦耕地，陆烽则去解决汇聚阴气的难题，两人许下约定，若陆莲能成功开垦出一片耕地，陆烽就带她入城。

陆莲离开后，陆烽抱着麻袋，打坐入定，回归仙门。

再度睁开眼，便是与69号木屋的诀别。

收拾好东西，装满一麻袋，拎着两个麻袋，陆烽推开了门。

门外风和日丽，是个离职的好日子，在门旁的信箱里，放着一份书信。

这是陆烽第一次收到书信，很多杂役弟子都会收到来自父母、朋友的书信，而陆烽拜入归元宗后，父母因为人间的王朝战乱亡故，所以无人会给他写信。

他拆开这份信，是工作调动的指示，他不用再种果树了，即日起调往百草堂当个学徒。

这份信件代表着楼晓昀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他离职之后顺利入职，从住在森林之中的果农，变成了住在坊市之中的修士。

怀揣着信件，扛着药材和铺盖，陆烽朝着清平坊市前进，路过下山路口时，瞧见了有一批往山下走的杂役弟子。

他们有的比陆烽还年轻，只有十几岁，有的两鬓斑白，已经在果林中蹉跎一生，虽然年龄有差别，但此时他们是一路人。

都是放弃修行，重返红尘的人。

陆烽想，若是自己没有觉醒这穿梭两界的神通，那队伍当中恐怕也会有自己。

他看了几眼，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清平坊市走去。

清平坊市，百草堂，今日闭门不接客。

紧闭的门内，陆烽放下了两个麻袋，将装着药材的那一袋摆在了柜台上。

“够吗？”

楼晓昀站在柜台后，将药材一包一包取出来，清点一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够用一阵子了。”

她抬起头，带着笑意看着陆烽：

“随我来吧，带你看看炼丹师的世界。”

“除我以外，还有一位值得信任的朋友想见见你。”

听到这话，陆烽眉头一皱：

“你拉了其他人？”

楼晓昀看得出陆烽在担心什么，没有解释，而是直接给出结论：

“放心，我们的大事要成，她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