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正是动物们繁殖的季节。
神诡大陆,大奉王朝,阳谷县。
城中最大的青楼——秦楼,华灯方上,已是走马游龙,燕呜莺啼,好一派银树水花柴火天的昌盛景象。
一连数日,
老鸨子李六娘忙得脚不点地,腿都合不拢了。
又应付完一波大爷,好不容易抽个冷子,右手捶腰,左手扶墙,正下楼透透灌满胸腹的石楠花气儿,便听得楼下迎客花厅传来一道脆生生的清叱。
“呔,楼里的姑娘们听好了,你们已经被本小姐包…夜了,闲杂人等立即退场!”
年近三十的李六娘,日夜操劳的夜生活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痕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听到叫声,她那风韵犹存的粉脸一寒,很快便绽开了菊花。
县衙快班的武都头正在楼上免费快活着呢,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砸场子……呸,送钱来了?
她慢条斯理地下楼,转过画了“贵妃出浴图”的大面屏风,只见花厅北墙正中的黄花梨太师椅上,葛优躺着一鹅黄裙女子。
葱白玉手举着个紫红酒葫芦,遮住了小半张瓜子脸。
朱唇榴齿的嘴角边,青中泛黄的明月宗金桂峰特产桂花酒,顺着尖嫩滑润的下巴,透过锋芒尽露的浅绿抹胸,下流入深渊里。
见有人来,那女子挪开酒葫芦,拿袖子抹下嘴巴,直起身来。
好一个我见犹怜的祸国殃民!
只见其年约二八,身材高挑,面胜桃李,肤赛凝脂。
两弯似颦实蹙轻烟眉,一双半喜犹悲春月眸。
半躺时,胸前已是层峦叠嶂,甫站起,更显满月如弓倒扣。
不堪盈手一握的杨柳细腰下,裙叉高开,半掩半露出两条白嫩嫩的纤直大长腿。
李六娘心里“咯噔”一下,这打扮,不是砸场子……倒更像是来抢生意的吧?
“护……”她刚要召唤看场子的护院,才吐出一个字,便被一声暴喝打断。
“剑婢!”
贱婢?
李六娘身子一懔。
秦楼,虽非官办,却完胜教坊司。
大奉人都知道原因,无它,惟东家牛尔!
贵为京都秦楼第六分号的老板娘,敢以“贱婢”二字称呼自己的,只能是东家来人。
早就听闻东家二小姐秦媚儿性喜任侠,游冶不羁,人送外号“酒色双绝”。
看这形象,十有八九便是她了。
李六娘脸上菊花绽放得更加妖艳,口称“奴婢见过二……”
盈盈下拜中,眼角余光忽见门口大红灯笼下,一粉裙女子怀抱一柄碧绿长剑,莲步飞移,几个起落便已窜到鹅黄少女面前,自袖中掏出一张银票。
鹅黄少女接过,一把掷向李六娘,贴在了她那兀自汗津津的胸脯上。
练家子!
至少入了武道八品!!
李六娘桃花眸子一转,心中越发认定,如此远超同龄武者的磅礴力量,不是自幼习武的秦媚儿还能有谁。
抓起银票一看,立时檀口大张,五寸香舌更出于职业习惯,直往唇外溜:一……一千两!
这数额,莫说包阳谷分号一夜,便是五七六日也绰绰有余。
身为东家,却花钱包夜安慰自己家的姑娘,二小姐这是什么精神…病?
你一尚未出阁的官宦小姐,真有什么需求,那也应该是出门左拐,去书院街啊。
难道,是东家年前允诺的那笔赏银终于发下来了,为遮人耳目,故意采用这种隐晦方式?
李六娘捧着银票,烫手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够?”
鹅黄少女抿了口酒,丹凤眼直瞪了过来。
“够,够!”李六娘哆嗦着身子连声答应,“奴婢这就去安排。”
一刻钟后,刚还喧闹无比的秦楼渐次清静了下来。
衣衫不整的莺莺燕燕们,三三两两走下楼梯,在花厅里混成了一排。
赶客人走的功夫,李六娘就想明白了,二小姐既然不肯道明真实身份,想必是怕东家知晓后责怪,便也乐得推作不识,先将银钱落袋为安再议。
都云:姐儿喜俏,老鸨爱钞。
若是不收这银子,岂不是枉担了这骂名。
话说回来,年前回京述职,跟东家等人胡天海地那一场,自己累得腮帮酸麻、死去活来,收他几百两赏银绝对算不上多。
姑娘们下楼后带来满屋的石楠花味儿,熏得鹅黄少女直皱琼鼻。
分号开遍大奉,大名鼎鼎的秦楼,就只有这么些腌臜货色?
真对不起姐夫那张脸!
罢了,罢了,毕竟是姐夫的洞房花烛夜,孬好满足了他,让他今晚别再借酒胡乱折腾“芦花”就好。
李六娘见她一脸不豫,心里直打鼓,莫非我那匹偷偷养了十三年的瘦马之艳名,终究还是传到她耳朵里了?
区区一千两银子,便想磨上我那堪称停机咏絮的乖女儿?
想得美,哪怕你是东家二小姐也不行!
鹅黄少女皱着眉头思量会儿,又是清叱一声:“葫婢!”
虎……饶是行惯秋月春风,李六娘的粉脸还是有点儿胀红。
东家也真是的!
不就是白了些嘛,人家的私秘事,怎么好传得人尽皆知。
她正尴尬着要答应,只见另有一名粉裙女子,以绳子牵着个五花大绑的瘦消青年走了进来。
那青年约摸十七八岁,身穿大红喜服,大红盖头布塞嘴。
更奇的是其肩膀上竟然还趴着只难辨雌雄的芦花鸡。
其面皮白净光洁,剑眉星目,看上去应该极为俊俏。只是额头之上、发际线下鼓起个鸡蛋似的青紫大包,显得有些诡异。
李六娘倒吸口冷气,二小姐这是又要闹哪样?
鹅黄少女眼神示意,牵绳的葫婢一把扯掉青年堵嘴的红盖头布,剑婢则一剑削断了其身上的绳子。
“姐夫,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你将就着选一个吧!”鹅黄少女略含歉意地说道。
不是传说中,惯喜吃杆磨镜的二小姐亲自上阵?
李六娘为宝贝女儿李师诗提着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中。
呵呵~
京都的有钱人就是会玩。
亲姐夫、小姨子的调调耍闹够了,又开始玩起干姐姐干姐夫了?
“姐夫,你随便选一个吧。”鹅黄少女再次催促。
没了绳子捆绑,那“姐夫”的身体反倒摇摇欲坠,对少女的话不但充耳不闻,眼神也渐渐涣散起来。
他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盘上青下绿的石磨。
这……这不是原身一头撞死的那盘石磨嘛,它怎么可能会悬浮在空中?
没错,这青年姓梁名岳,也是起点穿越大军中的一员。
一小时前,刚查完高考成绩的他,见自己才考了全省第四,一口气没上来,然后便穿越到了这神诡大陆一个同名青年身上。
正一脸懵逼地整理原身记忆时,便被鹅黄少女,也就是原身的小姨子——顾惜月,带两名侍女,二话不说,以绳子绑入一辆马车便走。
那马车左突右拐,于大街小巷中穿行了至少大半小时,方才来到秦楼。
可这逾吨重的石磨怎么可能也跟了来,并且漂浮在空气中?
这神诡大陆也太诡异了。
梁岳一头雾水着伸手去摸那石磨,以辨真假。
手指刚触到,上面的那片青石磨盘陀螺般飞快转动,点点金星从两片磨盘间隙逸出,迅速组成了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
【本始元磨:磨妖魔鬼怪,炼污秽邪煞;还天地清明,证大道长生。】
梁岳面色强装冷静,内心里却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起点诚不我欺,逢穿果然必有金手指!
还没高兴完,那“本始元磨”却嗖的一声不见了。
鹅黄少女顾惜月等了许久,见梁岳总也不选,再加上桂花酒劲儿上头,终于有些恼了,大骂道:“梁岳,你不过一个赘婿罢了,还真给你脸了是吧?”
梁岳打个激灵,彻底回过神来。
他那黑洞般极为吸睛的两眼,扫了一圈现场,引得莺莺燕燕们又是一片惊呼:“好一个紫头俏郎君!”
“选我,选我,我不要钱!”
“选我,我倒贴纹银一百两!”
“我倒贴二百!”
“我二百五!”
……
梁岳扭头看向那“二百五”,一袭紧身雪纺湖丝裙,粗眉大眼,一脸英气,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这脑子,啧啧~
你该不会是气氛组的吧?
李六娘同样跃跃欲试,空咽几口干唾沫后,清醒过来:这可是东家的乘龙快婿,人家姐夫小姨子再怎么胡闹,关起门来,那也是一家人,哪容得自己随便插脚。
见姐夫如此抢手,顾惜月似乎与有荣焉,挺了又挺胸膛,如弓满月更显巍峨。
姐姐若是清醒,知道我给她拐了个如此英俊的相公入赘,只怕做梦都能笑醒!
可怜姐姐筑基失败,以致走火入魔、生死未卜;可惜姐夫没有灵根,终究是个泥胚凡胎、常人而已。
仙凡有别,姐夫生得再好看,百年后还不照样是堆馒头陷。
嗐,不管怎样,只要过了今夜,宗主大人交代给我的,为大姐“冲喜”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而我明儿也该回明月宗了。
这场闹剧,无非是姐姐漫长修仙生涯中,一段无伤大雅的小插曲罢了。
顾惜月使劲晃晃头,耐着性子再次问道:“姐夫,你挑好姑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