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次那个书房,只是这回郭勋可没有上回那种尽在掌握的从容了。
“怎么搞成这样,你到底怎么跟陆炳说的?他急了?”脚刚跨进书房,郭勋便劈头盖脸地问,张璁苦笑道:“侯爷,实话跟你说,我还没说呢。上次你说要七成,我琢磨着一开口准炸,就琢磨先拖两天,谁知他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
“还是小瞧了他!”郭勋下了定论,他也没怪张璁,事已至此,责怪已是无用,而且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因他而起,他要不提七成的事儿,合作的事儿早就成了。
张璁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见郭勋不出声,等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侯爷,现在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郭勋气不打一处来:“人家都要绕过咱们了,再不上赶着点,喝汤都捞不着一口了。”说着,又吐槽起了自己:“要说勋贵看着清贵,谁知道这里头的难?陛下高兴,日子好过,陛下不高兴,日子转眼就难过,一个不留神,没你事儿了嘿,真他奶奶的晦气!”
“那我去找陆炳谈谈。”张璁小心问道:“七成估计是不成了,您心里最低要几成?”
“这还是我能说了算的事儿?”郭勋黑着脸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宫里传出的消息,陛下已经把皇庄皇产都交给陆炳打理了。你知道多少勋贵指着打理皇庄皇产过日子么?陆炳要是都给收了去,大家都得喝西北风!现如今是人家掐着咱的命脉了,再拿乔,等着收拾呢?”
“不至于吧……”张璁到底是来京城时间短,领会不到其中的弯弯绕:“就算陛下把皇庄皇产交给陆炳,勋贵们就那么好说话么?要是都联合起来不配合,他不是还得来求您么?”
“是,得来求我。”郭勋点点头,看着张璁,像是看一个傻子:“那我问你,皇庄皇产到底是谁的?”
“陛下的。”
“那不就结了?”郭勋摊手道:“这件事于情于理,最终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勋贵们一定得交出去,因为没有理由霸占着不给。不管怎么闹,结果都是一定的。陆炳这小子你还没看明白?他可不是个好说话的。真急了,他可啥都干得出来,他的背后可是皇上!”
说着话,郭勋一声长叹,道:“张璁啊张璁,我说你怎么就是不长进,看不明白这里头的门道?咱们这位陛下,谁跟他亲近,他信谁。对错,是非,因果,啥都不重要,陛下的态度最重要。你说,如果咱们跟陆炳闹起来,最终陛下会偏向谁?”
那不是废话么,肯定是陆炳啊,俩人吃的是一口奶!
张璁彻底懂了,替郭勋把剩下的话说完:“所以,和陆炳办事,可试探,可敲打,就是不能得罪,因为他代表了陛下?”
“全对!”郭勋终于肯定了张璁一回,道:“马上去找陆炳,全然不必提条件的事儿。现在已经很明朗了,这些事情就是陛下安排他去做的。利益分配陛下也肯定想好了,给,咱就收着,不给,也得受着!陛下可还不到二十,你我多大岁数了,咱们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系于陛下一身。亏也认了,只要陛下高兴!”
“明白了。”张璁起身告辞,出门上了马车,不回府,直奔西城门。
……
西郊,积善寺。
再往西一点儿,就是产煤的西山了。站在积善寺门口向西眺望,刚好能看到西山的山顶。
官府的粥厂就开在这儿,寺门外,则是京城富商们的粥棚,否在这左右不远。
大雄宝殿内,左侧坐着积善寺的僧众,右侧坐着开粥棚施粥的富商代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间坐着的陆炳身上,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不知陆炳把他们叫过来要说些什么。
陆炳把众人的表情收进眼底,开口道:“大家也都知道我是谁,我就不废话,开门见山了。今儿我叫诸位过来,除了代陛下勉励大家的善举之外,就是想与大家商量一下施粥的事情。如今的情况大家伙也看见了,流民是越来越多,不稳定因素也越来越多。而且锦衣卫已经发现,有不少身强力壮的流民,他们是吃完一家吃下一家,把本应该分给老幼妇孺的粮食都吃进了自己的肚子。以至于不少孩子老人一天也吃不上一顿,简直是猪狗不如!”
众人纷纷点头,因为陆炳说的情况,他们也都遇见了。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粥棚彼此之间互不统属,谁也不知道来的人吃过还是没吃过,人家端着碗来,总不能因为长得壮实,就不给粥喝吧,要是这样,肯定又产生另一种不公平了。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今儿把大家伙叫来,说个提议!咱们这样,把粥棚都搬进积善寺。官家的粥棚开在东边,东门入,北门出,专管青壮男人,由锦衣卫负责看管他们,谅他们也不敢造次。而诸位善人的粥棚则开在西边,从西门入,南门出,专管老人,妇孺,病残由寺庙的师父们负责监督秩序。这样一来,骚乱肯定会减少很多,也相对更加公平,能造福更多的百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合该如此。”众人皆点头,陆炳的提议非常有可行性,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人群之中,唯有一个面皮白净的公子,眼眸中晃过一丝异样,但他也没说什么,随众人一起附和。
“还有一件事。”陆炳清了下嗓子,郑重其事,仿佛他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重头戏:“诸位的善举令陛下感动不已,陛下说了,善人善举必须得有善报,故此,陛下决定给诸位一个机会——”
“等一下!”
就在陆炳即将把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张璁终于赶到,打断了他的话。陆炳看向张璁,微微皱眉,道:“张阁老等一会,我这儿话没说完呢,陛下说了,西山——”
“陆都督等一下、”张璁挤过人群来到陆炳跟前,拉着他往一边儿走,陆炳不愿配合,张璁死死拉着他的袖子不撒手,俩人僵持了一会儿,陆炳一副拗不过他的样子,跟众人告了个罪,随他来到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