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说这庞府长与蒲典农等众人出了府衙,就见蒲瓒领一临风玉树,昳貌濯尘的道人,来此衙中。
不由得,众人急忙上前,与韩湘子行礼问好:
“我等恭迎仙师来此阳亭府!”
“诸位,不必与贫道客气。”
闻言,韩湘子摆了摆手,和煦一笑。
“爹,庞伯父,这位是终南山的韩仙师。”
此时,蒲瓒上前,为大家介绍韩湘子。
“如今阳亭大旱,韩仙师能来相助,本官身为阳亭府长,在这里替一府百姓,先行谢过仙师了。”
“若真能求得雨来,愿举府以明珠玉珍相赠,以谢大恩。”
庞府长忽得面色一肃,对韩湘子长身一拜。
“切勿这么说,我辈修道之人,仗义善举,可不是为了黄白之物。”
韩湘子摇了摇头,一脸正色。
众人见状,不由得对韩湘子生出了几丝敬重。
“韩仙师,我等还是入堂相商。”
蒲典农开口,邀请韩湘子入府衙。
“那就请诸位带路。”
韩湘子微微一笑。
于是乎。
一干人等,便往府衙大堂去了。
等依次落座之后,庞府长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不知韩仙师,要几时求雨?”
“可需要牛羊宰祭否?”
“贫道明日会施法下一场小雨,三日之后,会求来大雨,还望这几日庞府长能在城中设一香案坛桌。”韩湘子说道。
那正懿真人说的不错,若是弄场小雨,道门里有担山腾云就行。
但如今阳亭之旱,可不是几场小雨能解决的。
要的乃是瓢泼大雨!
如此雨量,还得与雷部烧份文书,再下了文檄才行。
听到无需牛羊宰祭,庞府长等人松了一口气。
得知只要准备一香案坛桌时,他一口应下:
“不成问题。”
“庞府长,贫道来时,听蒲居士说,当地有桑姑庙颇为灵验,百年前曾显圣过,当地更有县志记载,不知可方便借阅?”
此事定下后,韩湘子忽得神色一动,又与庞府长提了一个要求。
“自然方便,这阳亭府下辖五县之志,目前皆在衙内。”
庞府长一笑,接着对一旁的蒲瓒吩咐道:
“蒲公子,快领韩仙师去看一看。”
“是,庞伯父。”
蒲瓒应道。
说完,他就领着韩湘子走出大堂,往府衙一偏屋去了。
待二人走后,庞府长回过神来,看向在场之人,命令道:
“明日韩仙师既要求雨,尔等就先返回各县,不管能否求得雨来,皆让百姓做好准备。”
“是,府长!”
众官员闻言,纷纷响应。
“蒲典农,令公子与韩仙师交好,他下榻阳亭一事,就交予你去办了。”那庞府长又转过身来,又与蒲倡蒲典农嘱托了句。
“庞府长,放心。下官一定办好此事!”
蒲典农领命,沉声道。
……
阳亭府衙,一间屋室里。
那蒲瓒望着这一架架堆砌整齐,却又染了些许灰尘的书册,说道:
“韩仙师,这就是阳亭府的县志了。近些时日,由于忙于抗旱,便疏忽了打扫。”
“仙师先坐在一旁,容小生把百载之前的各县县志拿来。”
闻言,韩湘子笑了笑,他倒也能理解。
今日他虽说是初来乍到,但看那阳亭府一应官员,倒鲜少有中饱私囊,贪污受贿之流。
想来,此郡治理不错。
只可惜,恰逢大灾之年,难见一城繁盛之貌。
不一会儿,蒲瓒就捧来一摞县志,放到了伏桌前:
“韩仙师,百年前阳亭府各县县志皆在这里了。”
“很好,蒲居士先下去吧。”
韩湘子微微点头道。
说完,就顺手拿出一本,细细翻阅起来。
这蒲瓒倒是心思细腻,书册拿来之前还擦了擦灰尘。
蒲瓒不敢叨扰韩湘子,便退出了这间屋子。
韩湘子如今已有人花一境,还习了凝神这一丹术,为此他头脑清明。
看其书来,可一目十行,有过目不忘不忘的本事。
更为重要的是,还能一心两用!
他一边翻阅各县县志,一边思索那桑姑来历。
忽得,在看到阳莱县的县志时,他目光一顿:
“辛丑岁,阳莱大旱,是冬及次年夏,赤地百里,禾苗焚稿,颗粒乏登,米价腾涌,日甚一日,而贫民遂有乏食之惨矣:蔬糠既竭,继以草木,面麻根、蕨根、棕梧、批把诸树皮掘剥殆尽……”
“登高四望,比户萧条,炊烟断缕,鸡犬绝声,成人相残食,馑殍不下数万。”
这是当年有关阳莱县对旱灾的记载。
韩湘子看得有些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阴平县也有:
“饥黎鬻妻卖子流离死亡者多,其苦不堪言状,掘现音白泥以充饥,不数日间,泥性发胀,腹破肠摧,同归于尽。”
“县搜财宝沉江,牛羊以祭,奈沱江水神不理,累至半载,灾民已逾十万。”
韩湘子逐页翻看,最终发现了找到了桑姑的痕迹:
“是以天降横灾,旱劫不至。一日,来一月宫仙子当空施法,俄顷,小雨淅沥,以解民苦。县尊问曰:仙子何人呼?仙子曰:桑姑。”
“复七日,仙子再现,抛之一斗,迅雷烈风,涕泗滂沱,江河暴涨,灾情方消……”
“……”
“仙子披绯衣彩羽,玉骨皎兰……”
韩湘子不止在阴平县看到了有关桑姑的记载,阳莱县也有。
其中内容,大致与阴平县所差无几。
仅从这里,韩湘子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倒是阳亭府下辖的青江县引起了韩湘子的注意:
“灾退余三日,有神光西来,贯穿云霞,横空霹雳,声震如钟,有民见浮云之上,旌旗蔽日,大纛高牙,龙身隐于空……”
“这是何故?”
韩湘子看完,心中只觉古怪。
按照这青江县记载“浮云之上,旌旗蔽日,大纛高牙”岂不是来了天兵天将?
“龙身隐于空”亦或是有人见到了龙?
韩湘子冥思片刻,才恍然过来。
怕是青江县百姓之中见的龙,便是那沱江水神。
至于天兵天将,多半就是水府之兵。
“神光西来,横空霹雳”云云,韩湘子看了一眼,就知道指的就是斗法。
很明显,这一段指的就是沱江水神领着水府之兵与人斗法。
至于这沱江水神与何人斗法?
韩湘子第一个便怀疑到了那桑姑身上。
“这桑姑,真是一個秘,她究竟是谁?”
“看来,贫道明日施雨过后,要去桑姑庙一瞧了……”
回过神来,韩湘子压住了心中猜想,有了自己的打算。
在他看来,那沱江水神大有问题。
如果这水神百载之前,就到了沱江任职,结合此次阳亭大旱,韩湘子很难不怀疑那沱江水神定然在暗中谋划什么。
韩湘子心思电转间,想了诸多可能。
但他也没有怂。
若论其跟脚来,他可比这沱江水神要大多了。
说一句,老君门徒也不为过。
自然不会怕那沱江水神!
此事,若是正懿真人牵扯进来,凭他的能耐,倒不见得可以应对此事。
……
说阳亭府下辖五县的县令听从了府长的命令后,便急忙赶回了所在县衙。
贴出告示,说明日有仙师施法降雨,令百姓早做准备。
说实在话,对于这些,百姓们早已麻木了。
阳亭府旱了半载多,也不是没请过道人高僧,这告示贴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见雨落。
为此,官府也无可奈何。
如今这局势,宁可错信,不得不信。
故而,各县百姓也有如此念头,得知有仙师会施法降雨,并不怎么欣喜,只是照例拿出锅碗瓢盆,凡是能盛水之物,皆放在开阔之地,以期真的可以接些雨水来。
……
翌日,拂晓过后。
韩湘子就从下榻之地,走到了府衙大堂。
他一路穿过长廊,就见这府衙内外的空旷地带,无不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器皿。
见到这一幕,韩湘子心中颇受感触。
另一边,庞府长以及蒲典农等府衙一应官员早已在府堂等候多时。
见韩湘子来了,无不满脸殷切看向后者。
昨日可是有人亲自见他腾云而来,此等仙家手段,想来施法降雨不是什么难事。
“韩仙师,几时能下得雨来?”
庞府长有些拘谨问道。
“只需片刻。”
韩湘子朗笑了声。
话落。
他就走出了府堂,念头一动,足底聚起一团云来,未几他就乘云而起,众目睽睽之下登天而去。
须臾间,便来到了这阳亭府上空。
见此情形,在场之人无不大骇。
各个抬起头来,有些难以置信望向那虚空之上的韩湘子。
这边腾云驾雾,可谓是羡煞旁人。
同时,大家心中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且说韩湘子脚踩法云,俯望这阳亭大地之后,直接念动咒语,法力催动之下,他手掌一挥,便有乌云朝阳亭府聚拢而来,不多时这阳亭府天色也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韩湘子再一抬手,微风徐来,泛起了阵阵凉意。
而下方阳亭府,府衙众人看这云翳天沉,雨势渐来之景,不由得喜上眉梢,十分兴奋。
至于此地百姓,更是激动难耐,来到街上,四处奔走相告。
仰天垂泪有之,大喊大叫有之……
望到这一幕,韩湘子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随即,他覆手翻转之际,云层渐疏,便落下雨来。
雨是小雨,淅淅沥沥,虽未有潇潇之势,但时间却不短。
从辰时一直下到酉时,几乎维持了大半日的光景。
如此雨量亦是不少,足以让阳亭府百姓满盛而归。
当然,于万物而言,终究是不济,难以使大地回春。
此次,缓得只是黎民,万物复苏或许得三日之后那场大雨了。
……
说韩湘子在阳亭府施法落雨的同时。
那沱江之中巡水一蚌精,见此斜风细雨,不由得探出头来,望天上看了一眼后,就急忙遁入江中。
排开水浪来,便往江底水府赶去。
这江底水府,正是沱江水府,远远看去瑰丽华彩,灵韵浑然。
蚌精来到水府宫中,迎面就朝坐在殿前的一道年轻人影,跪了下来,禀道:
“启禀水神,不知从哪里来的道士,看上去法力匪浅,正在为阳亭府施雨作法。”
此刻,这大殿之中,站坐有不少人,大多是水府精怪。
那年轻人影,头角峥嵘,身着湛蓝龙袍,目光犀利。
正是沱江水神,是雷部册封的七品正神。
名为敖睚,来自西海龙宫。
其父是西海龙王之弟敖羲。
但奈何,他母族乃是蛟龙之属。
即便,敖睚天资匪浅,修为比西海大多太子还要厉害。
但还是被西海龙王打发到了人间沱江,任水神一职。
此刻闻得此言,敖睚不由得冷笑了句:
“又来个不知死活的!”
转头便对大殿之中,一鳖臣吩咐道:
“让红鲤去趟人间,打听出此人来历,叫他离开阳亭府。”
这鳖臣生得肥头大耳,敦实憨厚。
听到此话,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劝道:
“水神,值此时机,还有道人敢来阳亭府降雨,怕大有来历,弄不好是一道门真人。”
“前些时日,那私来此处的阴师到现在还没有抓到,若是再惹麻烦上身,于我等不利。”
“况且,道家真人不同于常人,不仅跟脚了得,也颇有造化,万一把此事抖露出去,可就遭了。”
话落,立马有鳝将言道:
“不错,听说最近人间多了位雷霆督河使,还是个龙女,她公正严明,也让不少水神河伯吃了亏。”
“如今人间大旱,咱们沱江水府如此玩忽职守,若被发现,难逃刑罚。”
“还望水神三思,要不然我等就给阳亭府下一场雨?”
此话一出。
在场之人,无不若有所思低下头来。
见状,那沱江水神却哈哈大笑起来:
“尔等勿虑,那新任雷霆督河使,乃是我四海之人。自古以来,四海便同气连枝,即便碰见此事,也会通融一二。”
话音落下。
大殿之中,众人神情一惊,有些难以置信。
待反应过来之后,才放宽了心:
“那新上任的雷霆督河使,是四海之人,如此的话,那就是自家人了。”
“小的还以为,此人出自雷部,这才有些自乱阵脚。”
闻言,敖睚不以为然道:
“你等无需杞人忧天,本神那掌云控电之斗,即将祭炼成功,到时便是等闲星君也伤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