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唐皇与薛元帅等人出城来迎,韩湘子微微一笑。
便落下云头,来到众人面前,起手一稽,道:
“见过陛下!”
“见过薛大元帅、以及诸位国公、将军!”
“天师不必多礼,真人此番来此,击败这苏贼,解了这锁阳城之危,实在是我大唐的大功臣!”
唐皇摆了摆手,一脸笑容,称赞道。
“陛下过誉了,这解锁阳城之危不止贫道,还有那二路元帅薛丁山等人。”
韩湘子歉笑一声。
话落,目光就望向一旁的薛丁山、窦一虎、薛金莲、窦仙童、罗通、罗章、秦英等人。
“不错,若非薛小爱卿及时领兵来救,朕等可是孤立无援。”
“薛王兄,你可生了一个好儿子!”
唐皇适才下楼时,已从旁人口中得知了那二路元帅之人。
得知是平辽王之子,他不免有些吃惊。
细一打听,才知道早年失踪了。
此刻,闻得韩湘子此言,唐皇也打量了那不远处的薛丁山等人一眼。
望了过去,唐皇发现了不少熟面孔。
罗通自是不必多提。
还有罗章、秦英、刘一傅、程千忠、尉迟青山、屈突远等等。
这些小公爷,一个個还是他自己看着长大的。
没想到,如今也能随军出征,上阵杀敌,也可谓是独当一面了。
一念及此,唐皇颇多感慨。
“我等拜见陛下,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这边。
薛丁山、罗通等人会意,走到跟前,对那唐皇行礼跪拜道。
“你等救驾有功,该大加封赏才是,哪有什么罪过……”
对此,唐皇一捋龙须,长笑了声。
众人寒暄一阵,自知城门不是谈话之地,便一道入城了。
至于前来的二路大军,以及那些投降的番兵,全交由八位御总兵前去安顿。
……
锁阳城。
金殿内。
唐皇坐在龙椅之上,神色欣然,望向殿下群臣,道:
“今锁阳城之危已解,诸爱卿多有功劳。”
“尤其是洞箫广济天师,大败苏宝同,杀死那飞钹禅师,立了大功,此前朕等拜祭,也多亏了真人显法灵验,朕欲加封洞箫广济天师为我大唐洞箫广济国师,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言罢。
程老千岁想也没想,就恭身答道:
“老臣附议!”
“老臣附议!”徐茂公也跟着开口。
“我等附议!”
以薛仁贵、秦怀玉等人为首的武将对视一眼后,也无异议,齐声回道。
毕竟。
今日洞箫广济天师,确有大功。
大家看在眼里。
“真人,以为如何?”
唐皇见群臣支持,对韩湘子投来了目光。
“一切依陛下旨意便是。”
韩湘子神色恬淡,朗然一笑。
封他为国师,这对于韩湘子而言,也有益处。
可扬他声威,弘其法门,更可广收善众。
这信男善女一多,香火便足。
随之而来的就是愿力增多了……
韩湘子此前已尝过甜头,眼下唐皇要封自己为国师,他岂会拒绝?
“待朕回朝,这就颁下圣旨。”
唐皇点了点头,笑道。
接下来,唐皇便对诸将论功行赏了番,自是不必多提。
一切罢了,唐皇又吩咐下去,要摆宴开席,杀猪宰羊,好生犒劳三军!
对此,众人自然乐于见成。
走出金殿,各自忙去了。
眼下,堂堂哈密元帅苏宝同已逃,于大唐而言,无疑是打了大胜仗!
……
是夜。
这锁阳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大厅之上,满桌佳肴,众人觥筹交错,谓之君臣同乐。
尤其是薛仁贵这一家,算是团聚了。
一旁秦怀玉望到薛仁贵一家团圆,忽得有些触景伤情,想他幼子秦汉,尚在深山之中修行,也不知如何了?
“爹,孩儿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窦一虎,同薛大哥一样,也是修行中人。”
正惆怅时,其子秦英拉着一人上前,与他言道。
“小道窦一虎,见过驸马!”
窦一虎来到秦怀玉跟前,行了一礼道。
“窦道长客气了,今日若非有你相助,那南城一路人马可要损失惨重。”
秦怀玉面容一正,道。
并没有因窦一虎身材矮小而轻视怠慢于他,反倒是以礼相待,敬佩有加。
“驸马过誉了……”
听到此话,窦一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王婵老祖说他性格跳脱,有些张扬。
平日里很少称赞,今得大唐驸马夸赞,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爹,怕是还不知道,窦大哥是我那二弟的师兄。”
见二人谈的愉快,秦英在旁插了一句道。
“什么?!”
闻言,秦怀玉一呆,瞪大了眸子望向二人道。
“驸马,秦兄弟说的对,秦汉确是小道的师弟。”
窦一虎与秦英没想到这秦怀玉反应如此大,赶紧轻咳了声,回道。
“窦道长,既是英儿的师兄,不知他近来可好?”
得知窦一虎与秦英是师兄弟的关系,秦怀玉心中安定了些。
脸上露出真切之色,询问道。
“师弟这些时日,正在闭关,师尊对他极好,想来用不了多长时日,他也能下山与我等一道作战。”
窦一虎脱口而出道。
之前,他回双龙山时,已从王婵老祖那里听到了一些散教之劫的只言片语,大抵也弄明白了些。
“竟有此事……”
秦怀玉面容微变,倒没想到他家幼子有朝一日也会随他上阵杀敌。
一念及此,他还有些期盼。
……
另一边,韩湘子赴宴来此,应付完一些上前与自己结交之人,就小酌了一会儿,因心有异样,便先行离去,在一静室坐下。
“想不到,这枚刚凝聚而出的莲子,已然快要成型了,多半是今日阻止了一场杀戮,而获得的愿力……”
韩湘子心神一沉,望着神魂之中,那九色宝莲散发的碧霭流萤之光,忖道。
眼下,哈密是败了!
苏宝同也逃了,那飞钹禅师更被他打死了!
这场大战,哈密百万番兵,折损二十余万人。
其中,六十多万番兵,在韩湘子的威慑下,直接降唐!
余下十余万人马,则狼狈逃回了哈密。
纵观战局,哈密无疑是输了!
但韩湘子明白,这场战远没有结束,依他来看,这或许仅是个开端罢了。
他此番能取胜,无外乎散教之中,只有一个连真人一境也没有苏宝同罢了。
此人,睚眦必报,逃走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弄不好,还会卷土重来。
到那时,必有散教门人来助!
那这场仗可难打了。
……
拂去灵台杂念,韩湘子掐一法诀,便静下心来修行。
翌日一早,直到金乌升起,韩湘子才忽得心有所感,当下仰咽九气,才内心一喝:
“开君童!”
下一刻,韩湘子便望到那肝神开君童。
那肝神开君童,字道青。
形长七寸,衣飞青羽裙,戴三梁之冠。
见着肝神开君童,韩湘子立马汲取天地间那木元之气,用以拜祭。
同一时间。
那开君童望向韩湘子,嘴唇翕动,似在说什么。
片刻之后,一股玄妙清音就在韩湘子脑海之中响起:
“中部八景,上变九回,化精玉胞,结气紫薇,炼魂固魄,万神总归……,”
“关节纳晖,内充外盈,华光无衰……”
刹那间,韩湘子脑后三花聚顶之上,多了一团青旋秀氲之气。
却是代表韩湘子修为得以精进,距离星君一境又迈了一步!
面对开君童所吐清音,只是一遍,韩湘子便谨记在心。
接下来,韩湘子就按照开君童所述,不断修行。
期间,还不忘攫取充斥天地间木元之气,来蕴养开君童。
……
如此这般,不知不觉,已是过去七日光景。
待开君童隐去,韩湘子才长缓了一口气,睁开眼来。
历经这七日短暂闭关,韩湘子实力又上了一层楼。
他起身推开房门,走出屋来,心念一动,神念就瞬间笼罩了整个锁阳城。
一番探查下来,韩湘子方知如今留在锁阳城之中的大唐军队,足有一百二十万人!
此外,韩湘子还获悉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唐皇过些日子要摆驾返回长安了。
眼下,苏宝同已逃,不知去向。
那哈密也对大唐写了降表,看样子这场战争要结束了。
但韩湘子明白,这只是表象罢了。
哈密对大唐兴兵,与哈密狼主无关,挑起战乱的苏宝同!
他若不死,这战争便不会停。
想到这里,韩湘子觉得该劝阻一番唐皇。
他要回长安,自是可以。
但大军不行!
……
“军师,可算出什么好日子来了?”
锁阳城,金殿之上。
唐皇坐在龙椅,龙目望着长安送来的回信,与下方的徐茂公,问道。
“回陛下的话,老臣已经算准,三日之后,是个吉日,陛下可摆驾回京。”
徐茂公言道。
“那就吩咐下去,让大家早做些准备。”
唐皇微微点头,命道。
不多时,他似想起一事来,又问:
“国师闭关可曾结束了?”
那日宴上,韩湘子突然离席,在大家看来并无不妥。
他是修道之人,向来喜好清净。
待不惯热闹处,也情有可原。
可第二日,到了隅中,还不见他出来,那薛丁山等人,就言洞箫真人多半闭关了。
故而,众人也没有叨扰。
眼下,唐皇即将摆驾返回长安,想起韩湘子来,才问了句。
“并没有。”
徐茂公摇了摇头。
并没有仆人来报,想来是不曾出来。
二人正说话功夫,这殿上忽有一修长人影,凭空而来:
“陛下,贫道已出关了。”
见到韩湘子,唐皇露出笑容来,道:
“国师若再不出关,朕可要摆驾返回长安了。”
“适才,军师已算好了日子,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陛下要返回长安,自然可以,只是三军还是留在锁阳城为好。”
韩湘子来此,本想着该如何和唐皇说起此事。
哪里料到唐皇会与他开门见山提及,对此韩湘子也就直言了。
“哦,这是为何?”
“如今,那哈密狼主已对我朝下了降表,此仗也打完了,为何不能班师回朝?”
唐皇眉头一挑,有些困惑,不解道。
“哈密狼主是写了降表不假,但这场仗,苏宝同才是始作俑者,若无他的挑唆,那哈密狼主也不会兴兵反唐。”
“眼下,苏宝同败逃,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没准过些日子就会卷土重来,三军若是撤走,之前三关便是白攻下了。”
韩湘子解释道,为唐皇说了利害。
此话一出,唐皇心头一突。
他默然下来,片刻后眸光微沉,对那徐茂公问道:
“军师,是何看法?”
徐茂公想了想,回道:
“陛下,那哈密狼主胸无大志,御下之术也是马虎,若非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在旁,扶持朝政,哈密早就被其他小国吞并了,此番他任苏宝同为元帅,起兵反唐,也是受其摆布。”
“到时苏宝同一旦回了哈密,以那哈密狼主的性子,对他所提,岂敢不依,定会再度出兵攻打我朝。”
“依老臣看,还是国师的办法好,让三军留在锁阳城。”
唐皇为难道:
“可哈密狼主降表已下,这三军若还驻扎于此,岂不代表寡人言而无信?”
“这无妨,可差人去那哈密王庭,告诉狼主,说苏贼不死,我等留守锁阳城,无外乎求个两相安心罢了。”
徐茂公提议道。
“那就依军师之说。”
唐皇衡虑了一二,最终决定下来。
叮嘱了番:
“但那三军可要安抚好,不能生了乱子。”
“另外,百万多的将士留守此处,粮草问题不能忽视。”
这班师回朝一事,早已在大军之中传开。
不少士兵闻此,自是急不可耐,想回家和妻儿老小马上团圆。
骤然又说不回了,肯定有人心生不满。
即便不说,但窝了一肚子气。
若因此影响了士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陛下放心便是,我与薛元帅等人定会好生安排。”
徐茂公保证道。
“对了,国师接下来要留在锁阳城,还是要与朕返回长安?”
唐皇望着殿下那鹤骨松姿的韩湘子,换了话题,问了句。
“贫道是世外之人,锁阳城事了,便要回本来的归处。”
“但下次若大唐有难,贫道依旧会现身。”
韩湘子面色一动,道。
听到这里,唐皇安心不少。
他语气一谓,赞道:
“国师,大唐有你,是国之幸事。”
……
……
且说。
那日,苏宝同见那洞箫真人转瞬之际,就杀了飞钹禅师,是心惊不已。
估摸着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就当机立断逃了。
这飞钹禅师是其军师,对其能耐,苏宝同又怎会不知。
谁能想到,那突如其来的洞箫真人有这般实力,一个照面就杀了飞钹禅师。
连他之前无往不利的那对金钹,也折在其手中!
苏宝同遁入那葫芦之中,一直飞遁几万里之遥,确定那洞箫真人未曾追来,这才小心翼翼在一清幽的山谷处,现出身来。
“那洞箫真人到底是何来头!”
“人间之中,几时有这么一位人物,便是我散教门中散仙也没这般厉害……”
望着自己这一身狼狈,苏宝同对那韩湘子怒骂道。
此番围困锁阳城,眼看就能大功告成,杀死唐童,报得家仇。
不曾想,节骨眼上,出了如此差错!
这让苏宝同如何不气?
思来想去,苏宝同不知那韩湘子的来历,最终决定去问一下他师尊李道符。
……
这李道符,乃是散教中人。
师从散教教主金壁风,修道多年,如今修为已是快到了星君之列。
当然,散教中人,一般不会成仙而去,大多留在教中。
修为一旦迈入了五脏境,爱以散仙自称。
说苏宝同正欲驾云去往他师尊住处时,忽得见远处有一金光,朝这边疾驰而来,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见状,苏宝同不惊反喜,遁光一闪,来到空中,笑道:
“铁板军师,想不到你还活着!”
“元帅,那洞箫真人着实厉害,他那宝幡一扬,甚为了得,惯可纠缠兵刃、收摄法宝,只是幡面一卷,就可叫人身死道消,泯灭生魂,也幸亏贫道跑的快,要不然也被其杀了。”
“可怜那飞钹禅师,太过大意,不慎丢了性命。”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铁板道人。
这老道实在狡猾,先前苏宝同命他与飞钹禅师一道出手对付那洞箫真人。
他不知韩湘子深浅,也就不敢贸然动手。
但飞钹禅师性子烈些,歪心思又少,岂会想到这里面弯弯绕绕,不知所谓就朝韩湘子攻了去。
结果,也不无外乎被韩湘子所杀。
“放心,本帅一定会给飞钹禅师报仇!”
对于飞钹禅师的惨死,苏宝同也觉得惋惜,心中对那洞箫真人恨意难泯。
“听元帅这么说,是想到对付那洞箫真人了?”
铁板道人面色一动,问道。
“不错。”
“本帅要回师门一趟,求见师尊,请他下山来助,再不成也得弄清楚此人跟脚才是。”
苏宝同微微点头,眸斥寒光道。
“不知老道可否与元帅一道拜访令师?”
得知苏宝同要回师门,铁板道人脸色微变,立马提议道。
对于苏宝同的来历,铁板道人自然也清楚,他是散教门徒。
有关散教,铁板道人知之甚少!
只知这一教派,其师祖颇为吓人,令寻常道门大帝也忌惮不已。
“去我师尊山门,这自然无碍。”苏宝同笑了笑,不以为然道。
当下,把身形一卷,就驾起一道金光,朝天之一角飞去。
见状,铁板道人忙驾云跟了过去。
……
乌秀山,位于南瞻部洲一洞天福地之中。
距离西凉,少说也有百万里之遥。
铁板道人跟着苏宝同,这一去足行了一两日,才到这乌秀山。
这乌秀山,水秀山明,远峰如黛。
铁板道人跟着苏宝同一到此地,就觉此山,灵气盎然,仙机浓郁。
四下重峦叠嶂,遥岑寸碧,端得是一处修行好去处。
“徒儿苏宝同,拜见师尊!”
一来这乌秀山,苏宝同便立在云端之上,对下方呼道。
话音落下。
不多时,有一金衣道童,乘云而来,对那苏宝同开口道:
“苏师兄,师尊让你下去。”
“有劳师弟了。”
苏宝同道谢一声。
又与他言道:
“这位道长是师兄的朋友,不知可否一并带他前去面见师尊?”
“无妨。”那金衣道童道。
闻言,苏宝同与铁板道人对视了眼,便一道按下云头,落了下来。
径直往那乌秀山之中一洞府之中走去。
……
乌秀山,一仙洞之中,正有一道人,端坐在蒲团之上。
那道人衣着锦羽之袍,头戴鱼尾之冠,神态出尘。
其身旁,还有两位婢女,清一色浅素宫衣,螺髻翠袖。
“弟子拜见师尊!”
“小道见过李仙家。”
苏宝同与铁板道人来到洞内,望见那李道符,就跪了下来。
“徒儿不必多礼。”
李道符淡然开口。
手掌一挥,洞内就落下两方蒲座。
见此,苏宝同与铁板道人就小心翼翼面对那李道符跪坐下来。
铁板道人心知这李道符是得道高人,法力强横,故而到了这乌秀山后,很是拘谨。
“宝同我徒,为师听说你说服了那哈密狼主,起兵反唐,眼下怎有空来了此处?”
李道符高坐仙洞顶端,俯看二人一眼,说道。
“不瞒师尊,弟子起兵反唐,是为报得家仇。眼看要捉下那唐童,不料有一真人来生乱,不仅杀了徒儿一军师,还挫败我那百万番军。”
“弟子没法,这才来乌秀山,求师尊作主!”
提及此事,苏宝同无奈摇了摇头,颓然一叹。
“那军师是何修为,被哪方真人杀了?”
李道符面色一端,来了兴致,问道。
“徒儿那军师,号称飞钹禅师,有对金钹,已是准仙之器,其修为放眼道门,也堪比真人。”
苏宝同实言回道。
“那真人呢?”
李道符神情逐渐凝重,道。
“那真人,不知是何来历,自称是洞箫真人,只是一个照面,便将飞钹禅师杀了!”苏宝同言道。
“洞箫真人?”
听到此话,李道符眉头微皱。
得知此人一个照面就杀了飞钹禅师,李道符也是心下一怔。
细思了一会儿,那李道符陡然面容一沉,好似乌云压顶:
“莫非,就是杀我那七厄师侄的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