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他们在那里停顿了两天之后，再次前行。只是自从那天下雪后，大雪就没怎么停过，纷纷扬扬下个没完。

艾文坐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银装素裹，河里的浮冰沉浮。奥德河一年中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封冻期，这艘船也一年到头少有靠岸的时候。

“红眼，尝尝这月牙面包。”一道声音从艾文身后传来。

艾文也不回头，接过面包直接一口咬下，说道：“味道不错。”

大副也学着艾文的样子，双腿伸到甲板外，只是往下一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这里离河面有几米高，河里还有一些浮冰，大副摔下去不至于死，但小病一场是难免的。

“那神诞日的月牙面包就用这个了，想不到这回船客中有个厨师，这回倒不用像上一年那样吃一些难吃的垃圾。”

大副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艾文嘴巴挑剔，这个月牙面包他和船长他们早就事先吃过，自然是知道面包的口味的。

艾文偶尔附和一句，大副也不介意。

艾文上船这么多天，每天早上的修炼都被船长他们默默地记在心里，还有那大量的财富，对待银矿石那种随意的态度，以及不经意的行为举止都让他们感觉艾文不凡。说不定是哪个贵族继承人呢？

反正打不过艾文，他们心里只好瞎猜，并往好的方面想，这样一想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自然而然的，他们就想多与艾文接触，而艾文也对他们这么多年的经历很感兴趣，他们也自然是无话不谈。

听着大副不停的埋怨上一年的神诞日，艾文也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神诞日啊。”

艾达瓦大陆的人类节日较少，而且大部分都与神灵有关，少数几个也有很强的地域限制。列如神圣帝国的“建国日”，基本上只在神圣帝国庆祝，还有类似生命与女神教会的“丰收节”，也大多是平原上的农民庆祝，贵族都较少参与，而艾文做的这艘船在丰收节来临的时候，根本没庆祝，只当做平常的一天。

艾达瓦大陆的节日真正不限地域的节日只有几大神灵的“神诞日”。而神诞日之前大多要加前缀，列如生命与农业女神神诞日。唯一的列外就是月之女神的神诞日，这一天也是普遍意义上的过年。

………

当河面完全结冰不能通行，夜空中月亮光辉前所未有的明亮时，神诞日也终于来临。

艾文看着月亮的光辉将夜晚照耀的宛如白昼，不禁惊叹了一句：“月之女神的力量竟恐怖如斯。”

“哈哈，那是当然，女神可是我们人类的保护神。”一旁的船长高兴地说道。

月之女神的力量越强，人类也就越安全。

船只停在大河中央，与世隔绝，但欢快的气氛却是越发浓郁。

先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地毯，再是各种瓜果，松软的面包，鱼肉……

人们满满当当地坐在甲板上，欢声笑语，水手平时的刻薄这时也化作了慷慨。船客和水手平时可是有矛盾的。船客恨于自己花费比平时更多的钱只能得到更差的食物，水手也是有恃无恐的，但今天或者说仅限今天，他们是融洽的。艾文甚至看到一个平时刻薄的水手这时一脸笑意地喂着一个孩子吃肉。

船长站起身，来到平台前，机灵的水手赶紧叫道：“安静，船长大人有话说。”

船长等所有人安静了下来，看着他们望着自己的眼神颇有些志得意满，他高声说道：“今晚一切物资免费供应，守夜的兄弟一个银币。”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回来的船长装作一副心疼的样子，叫苦道：“今晚要把我的老本都吃完了。”

艾文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认同，旁边喝酒的大副随口揭穿：“船长，你精明的像地精，怎么会亏本。”

船长羞恼地盯了大副一眼。

地精的狡诈精明闻名于多元宇宙，一如它们的数量。

艾文随手将手上的一块肉递给了旁边侍奉的男人，说道：“一起吃吧。”

男人一愣，连道不用，二副也劝道：“红眼大人给你，你就拿着，难道让大人一直举着手吗？”

男人赶紧接过，感激地道谢，服侍的越发殷勤。

艾文也不在意，这个世界的阶级观念强烈的令人发指。艾文给他吃的算是看得起他，赞扬他干得不错，起码其他人都是这样认为的。而艾文只是一直享受别人的服侍，有点过意不去罢了。

当然男人也未必有多可怜，他的地位起码在水手中算高的，不然也轮不到他来这个三楼的平台。

艾文吃的差不多了，旁边的男人殷勤地拿来了一个酒壶，还是热的。艾文满饮一大口，欢快地说了声：“舒服。”

其他三个人看到艾文罕见地露出了满意高兴的神情，也露出了笑容。

他们都是历练很多年的老狐狸了，尽管艾文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漠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和心绪，但只要艾文露出明显的表情，那就一定是真的，列如现在。

甲板上的吵闹也慢慢降低，渐渐陷入沉默，随着午夜的来临，越显宁静。醉了男人，不耐困意的孩子也都被叫醒。

月光中慢慢出现了一个黑点，再慢慢扩大，神女横空如约到来。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明明远在天边，但你一眼望去，好似能看见祂婉约的容颜，闭上眼回想却空无一物。”

“月之女神，您是人类世界第一神和守护者，您是黑夜的掌控者，愿您聆听我们的祈愿，我们愿化作您的光辉洒遍世间……”

祈愿声在船只上缓缓响起，连艾文都一反常态的跟随着众人一起祈愿。月光越发明亮温和，以致最后所有人好似都被白茫茫的光芒笼罩，身上的伤痛真切地缓解了很多。

天上的神女轻抬玉手，中指自然的在空中一点，一道白色流华射向大地，横贯天际。早有预料的众人神色不变，反而愈发虔诚。

……….

这一晚的月亮直到太阳升起才缓缓隐去，甚至直到中午依然出现日月同时凌空的景象，一方火红金黄一片，一方又好似笼罩了一层轻纱，空灵而剔透。

艾文躺在平台上，仰望着这奇观。虽然这奇观每一年都会出现，艾达瓦大陆没什么人稀罕，但艾文依稀可以找到自己第一次看见这盛景时的错愕，尽管现在都化作了微笑。

以前艾文在神诞日都会默不作声，别人问起就说自己是生命与农业女神的虔诚信徒，这个理由到还算充分，毕竟艾文是在生命与农业女神教会的孤儿院长大的。

但昨晚的艾文却一反常态，真实不虚的走完了一遍完整的祈愿流程，就算是生命与农业女神的祈愿，艾文都是糊弄过去的多。小时候一天到晚没事就祈愿，艾文发自内心的感激教会，但他的信仰却是很少，一次祈愿流程走下来，艾文的信仰之力大约是马鞍的几百分之一。要不是教义不允许，格林牧师早就把艾文赶出去了，所以在艾文他们十四岁成年的时候，格林牧师看着顺眼又虔诚的孩子，格林牧师都进行了一定的照顾，而艾文得到的只有一句：神在看着你。

让艾文转变的原因有很多，但连艾文都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只是看着他们幸福虔诚地祈愿，艾文也就下意识地照做了。

是为什么呢？

或许是月之女神的祈祷词念着顺口吧，或许是其他人幸福的一天让艾文也想祈求一下，让他们活得不那么艰难吧。

艾文也不是信仰月之女神，更多的是敬佩那份祈祷词中的理念和沉重吧。

但月之女神的慷慨超出了艾文的想象，肉眼可见，似水流淌的月光堪比中级牧师的恢复，让艾文原本就很好的身体变得更加精力充沛，其他人身体中的积劳损伤更是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不愧为一年一度的“神迹”之名。

那到白光是月之女神的恩赐，每年都有一个幸运儿被选中。无论是谁，都会得到月之女神教会亲儿子般的待遇，被赐福的人更是不乏有人成为教宗。而昨晚的船上很显然没人得到了这个殊荣。

………

二副正在叫人清洗甲板，被选中的水手暗呼倒霉，脸色难看地提水打扫，不时咒骂一声：“昨天晚上是哪个混蛋在这儿吃的东西。”

艾文眼睛一撇，看见瞭望塔的人拿着苹果正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神态懒散。昨晚没什么生物袭击，今天早上更不可能了，而且甲板上的水手也不是瞎子。他们正在思索他们今天要怎么吃才能不亏，昨天晚上可是馋死他们了，颇有几分吃自助餐的心态。

低笑一声，艾文轻声说道：“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意态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