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跟着勇武一起下了马车，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城主府的尖塔矗立在不远处，前方则是一片经过精心照料的树林，一条青石小道从大门处向着树林深处蜿蜒行去。

大门只是两根要几人合抱的石柱左右对齐，装饰意味大于实际作用。围墙有好几米高，但却是用鹅卵石和泥土铸就的，还爬满了藤曼，绿色和褐色交织错杂，那些老死的枝叶暗示了时间的流转与痕迹。

门卫恭敬地行着礼节，勇武带着艾文面无表情地走过，一匹小马驹拉着一辆比之前毫不逊色的马车静静地在石道前方。

“主人。”一位年轻美貌的侍女静静地站在马车边微微行了一礼，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欢喜，言语更是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喜悦。

勇武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尽管只是嘴角的轻微抽动，他说道：“红宝石，这位是我的客人，要在庄园长住。”顿了下，勇武又说道：“他的一切待遇和我相同。”

红宝石露出庄重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她正对艾文轻提着裙摆行了一礼，说道：“我是勋爵大人庄园的女仆长，请您吩咐。”

艾文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上一世的某些情趣，和这位相比终究差了很多。差距不仅在装备上，更在那种多年训练而出的神态上。眼前的这位女仆长，一眼看过去，你只会想到女仆这两个字眼。

勇武看到艾文点头后不知在想什么，眼睛涣散，他问道：“怎么了。”

勇武的脸上带着好奇，红宝石的脸色不变心里却有点紧张，如果这位勇武勋爵十分看重的客人找出了她的一些缺点，那勋爵大人的名誉就会受到损害，这是她不愿见到的。

“这个女孩挺有女仆味道的。”艾文直接回答到，并没有什么顾及的想法。

他现在变得有些无所顾及。

红宝石的脸色有些涨红，等待勇武勋爵的反应。勇武失笑一声，走上了马车。

艾文也走上马车，看到红宝石微微涨红的脸，艾文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鲁莽了，眉毛皱的更深了些，他并不是一个说话这么无礼的人啊。

马车顺着蜿蜒的石道慢悠悠地走着，艾文看着窗外的树林，神情阴郁。

勇武坐在另一边和艾文一样都在看着窗外的景色，与艾文的满心忧郁不同，勇武看着石道外齐整的草坪和高大的树林，略微有些感慨。他前两天一度以为自己终究要死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活下来了。

大骑士的感知超乎艾文的想象，勇武其实知道艾文最后的举动，当时他除了恼怒竟然更多的是恐惧。他以为自己准备好了，但死亡真的来临时，勇武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或许他永远都难以准备好。

当死亡来临的时候，才能发现自己是否畏惧死亡。

勇武是畏惧死亡的。这一点在勇武看着窗外以往熟悉，却不以为意的草坪和树林时心里涌起的庆幸所确认。

勇武回头看了一眼阴郁的艾文，知道他是在为什么而烦恼，尽管他觉得完全是没有必要，没有意义的。他明知故问地说道：“你在烦恼什么。”

艾文收回自己的眼睛，说道：“我在烦恼血脉的负面影响。”

“负面影响？”勇武泛起笑容，期待着艾文能说出什么更好笑的事情来。

艾文看着勇武泛起笑容，有点疑惑，但他还是说道：“对，它让我越来越不像我自己。”

“哈哈……哈哈”勇武哈哈大笑，这是艾文第一次看到勇武如此不加抑制的开怀大笑，如此的开心。但如果勇武嘲笑的对象是艾文自己的话，那就没什么有趣的了。

艾文压抑着自己的怒火，等待着勇武慢慢笑完才冷声说道：“有什么好笑的吗？”

勉强平息下来的勇武看着艾文愤怒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了声，过了好一会才在艾文越来越黑的脸色中停止。

看着艾文越来越冷的表情，勇武抑制住自己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你怎么知道血脉所释放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呢？”

没有给艾文考虑的时间，勇武已经洞悉了艾文愚蠢的本质，他继续说道：“一个本质遵循秩序的人，不会觉醒本质混乱的血脉。你表现的暴躁，那只能说明你的本性本来就蕴藏着暴怒和疯狂。不然你起码不会觉醒那种偏向邪恶的血脉。”

勇武试探着说道：“或许是你没有力量的时候特意压制了自己的暴虐。”勇武自然是早就拿到了艾文的一切相关信息。法尔斯特意通过魔法师渠道向绿海半岛的那座魔法高塔询问了消息，也得到了艾文的一切情报。

在勇武看来是艾文在孤儿院的十四年时光压制了他的本性，在生命与农业女神教会的压制下，艾文诞生了平庸的性格，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违反生命与农业女神教会的教义，才能平安长大。而他在孤儿院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对生命与农业女神也没有太大的信仰更是他那偏向邪恶的本质的“表露”。

这个推断是否正确，作为一个熟读毕夏普家族书籍的大骑士，勇武是很有信心的。

艾文听着勇武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闪过脑海。他并没有想到孤儿院而是更前一步，他想到了地球时代。

难道我其实是个暴躁疯狂的人？

“或许你某段时期，表现的暴躁疯狂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你压制了它？”勇武继续提醒，唯恐艾文的愚蠢出乎他的意料，所以接近明示。

“难道我上一世的孤僻害羞只是自己因为害怕国家的法律，所以故意伪装的吗？”艾文在心里想到。

“但其实我依然渴望杀戮和疯狂，所以我才那么喜欢游戏和小说？”

……

一个接一个自我怀疑在艾文的大脑里浮现，他不断地比较着前世自己的行为和现在自己的行为，不断地回想着前世思想心态和现在自己的思想。

越发比较，艾文就越觉得不可思议，这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但勇武说的话似乎又是这个问题的完美解释，自己因畏惧法律而压抑了自己的本性，但自己获得了力量并没有法律制裁后就变得肆无忌惮。

“你特意寻找本我，是否是一种偏见呢？是否会使得你的心灵蒙尘呢？”勇武临下车时，饶有趣味地说了一句。

你给了我一个烦恼，我也给你一个烦恼好了。勇武愉快地想到。

勇武掀开帘幕下车，只留马车的孤寂。

勇武下车正欲吩咐红宝石，帘幕突然掀开，艾文走下来。

艾文注视着勇武地眼睛说道：“尽管我暂时难以反驳你，但我知道你是错的。”

艾文不相信自己对游戏和小说的热爱只是那因恐惧而无法释放的暴躁的无奈挣扎，艾文不相信自己对他人的善意只是因法律和道德的伪装，艾文不相信自己那偶尔触及心灵的一瞬只是无意义的虚幻。

艾文不知道血脉和本性哪个影响更大，但他知道现在的他并不符合他一开始的想象。

有哪里出问题了。艾文坚信。

勇武看着艾文眼睛里的坚定，很满意地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赞赏这个年轻的战士。

能被人轻易影响的人，并适合当一个战士。

战士是莽夫的独行，需要思考来明晰道路，但不能思考太多，那只会带来多余的杂音。

“看来我们都有一点小问题要思考了。”勇武微笑着说道。

红宝石略微茫然地看着两个人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话。

没有修炼和武器的字眼，所以应该不是关于修炼的事情；但是能让勇武勋爵露出这种由衷的微笑的表情，红宝石只在勋爵修炼取得巨大的突破的时候看到过。

他们在说什么？红宝石情不自禁地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