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知府府衙。
而在府衙内部,身着绯袍的宁州知府赵淳,已经好好的坐在了堂案后,似乎是等候许久的样子。
“顾大人,这般兴师动众,所为何事啊?”
堂案后的赵淳,望着身着官袍前来‘拜访’的顾承礼,端着知府的架子询问道。
顾承礼看着面前这位仪表堂堂,仿佛浑身正气的宁州知府,面上带着笑容说道:
“下官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这宁州大雨,以及这城池下游的遇难百姓而来。”
顾承礼说着,还伸出手朝后示意着,一副果真是为民请愿的模样。
顾尘待在人群最后,视线盯着那堂案后的知府,耳中听着两人言语间的交锋,实际上却已经让结标淡希进行准备。
准备随时跑路。
顾承礼此时前来知府,绝对不是心平气和的跟他聊天来的。
虽然顾尘在顾家呆的时日不长,却也知道在这宁州城内,顾家其实也并不是真的一手遮天,担任宁州知府的赵淳,就是横在宁州顾家的心头的一根刺。
赵淳来到宁州,是当今圣上亲自指派的,手中甚至还握有尚方宝剑,当时来此上任之时极为高调的说,他这先斩后奏乃是皇权特许,硬生生靠着皇室的威望压了顾家一头。
顾家在宁州官场上的关系并不多,毕竟再怎么说顾家也要避嫌,都已经在宁州一手遮天了还要在官场上安插人手,这让朝廷的位子往哪放?
所以在赵淳来之前,宁州官场其实没有顾家人,至少没有一个人姓顾。
但当时宁州内外也从未有人敢不给顾家面子,谁都要听顾家的,哪怕是当地知府。
一直到这赵淳来,狠狠挫了两次顾家的威望,顾家才不得已让顾承礼调任到宁州,用以制衡赵淳。
所以说这赵知府与顾家算得上是敌人,此时此刻顾承礼敢亲自找上门来,跟敌人对峙,就证明今天顾承礼要搞个大事。
先不管这大事究竟是什么,顾尘都觉得自己应该低调一点,至少也应该先找到属于自己的后路。
至于宁州府内的灾……
顾尘已经让影带着黑死牟去处理,黑死牟是顾尘的召唤物,他消灭的灾所得到的能量也会汇聚到顾尘身上,不用顾尘亲自去也是可以的。
顾尘落在人群最后,不被任何人注意,大堂内的赵淳,却已经跟顾承礼真正对上了。
他那看上去颇为正气的面孔板着,对顾承礼道:
“顾大人,这宁州连绵大雨乃是天灾,城内放开闸门倾泻积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此时顾大人当时也是同意的,怎么现在听顾大人你的语气,这好像…是本官的错一样?”
“知府大人您倒是会说,三言两语就把责任分过来了一半给我。
“对,诚如知府大人所言,这大雨是天灾,开闸放水也是不得已为之,下游百姓若真有什么怨念,也不应当对赵大人您发泄,更不应该对朝廷发泄。
“他们应该去怨这老天爷,怨那行云布雨的龙王,去推了那龙王庙,亦或者向龙王进献祈求宽恕……”
顾承礼说的头头是道,显然这之前没少进行调查。
顾承礼说的那些,推到龙王庙,向龙王进献贡品以求宽恕,这都是往日灾年时难民们做过的事情。
今年难民们也同样做过,宁州少许偏远的地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对‘龙王’献上贡品,祈求龙王停下施法让大雨停歇。
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这场大雨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顾承礼显然也知道此事,他顿时话锋一转,言道:
“但,如若我说,这次天灾是人为的呢?”
顾承礼说着,目光灼灼的盯着赵淳看。
身后人群顿时哗然一片,就连站在顾尘身边的刘渊都禁不住的瞪大眼睛:
“人为?这怎么可能是人为?天下间又岂会有人能够做到呼风唤雨?”
刘渊知道这世界上有异宝,有怪异,也有神兵。
但正是因为知道,刘渊才很清楚,呼风唤雨的异宝不是没有,可最多也就只能做到一城之地,如此笼罩一州之地的风雨,别说是异宝,就连神兵都没有能够做得到的。
可此刻顾承礼却说这是人为?
宁州大雨近乎一個月,各地大水不断,一个个村落消失在水中,无数的百姓失去家园流离失所。
若此事真是人为,谁人能有本事做出这等事情?又能有谁会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
“刘大哥。”
眼见刘渊又是不解又是激动的模样,顾尘伸出手去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
“先不论是否人为,恐怕此刻你我与这群难民,都成了知州大人与知府大人争锋的棋子了,此地暂且不宜久留,你我二人还是尽快离去的为好。”
“…宁顺?”
听宁顺这么一说,刘渊才骤然惊觉,不论是顾承礼还是赵淳,两人对彼此的态度都有些剑拔弩张,这完全不像是同朝为官的同僚的模样,倒像是许久未见的仇敌。
如果只是言语间的针锋相对倒也还好说,但如果两人的争锋上升到一定程度,那这知府衙门内接下来肯定不会平静。
察觉到这些的刘渊,心中也的确有了退意,可看着四周的难民,刘渊又忍不住说道:
“可是这些百姓……”
“知州大人既然要用他们做棋子,就绝不会伤害他们,相反还会保护他们,相比之下,你我反而要更加危险。”
顾尘轻声说着。
顾承礼要用这群人以民意裹挟赵淳,势必要保护这些人平安,赵淳若不想被扣上残害百姓的帽子,估计也不会对这群人出手。
可出自顾家的顾尘,来自平湖司的刘渊,他们二人就不在这范围之内了。
若不想被误伤或者被当做人质,此刻还是尽早离开的比较好。
刘渊微微点头,也算是赞同顾尘的做法,只是当二人正要往后撤去之时,却发现府衙大门竟然已经被关上了。
“……”
哦豁。
顾尘嘴角一抽,他看向大堂内与赵淳激烈争辩的顾承礼,听着外面整齐的脚步声,就知道今天这知府衙门,大概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顾尘已经悄无声息的抓住了结标淡希的手,到时候只要一个不对就会立即让结标淡希带自己逃离此处。
而大堂之内,顾承礼与赵淳之间的敌视不再掩饰,两人各自冷着一张脸,对彼此泼着脏水。
赵淳站起身冷哼道:
“顾大人,听你的语气,你觉得这宁州大雨是我弄的?本官若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行云布雨,又岂会在这里当知府!
“反倒是你顾大人,本官可是听说过,此次大雨,是你顾大人一力主张要开闸放水,就为了你顾家的水上商船!这事顾大人不如跟本官…跟你身后的百姓们解释一二?”
赵淳将话题矛盾转到了顾承礼身上,顾承礼一点不慌,他挺直腰板对赵淳说道:
“知府大人,您这转移话题的本事倒是有一手,转眼间就把开闸的责任扔到了我身上。
“不过,既然知府大人您这么说,那下官倒也不否认,没错,开闸放水的事情下官的确建议过,可下官做这些事情,全都是为了宁州城内的百姓!
“就算圣上派人来此调查,下官也有底气与他们对峙!”
“而且就算此事下官确有责任,下官做的这些事情,可也比不上知府大人您,为了自己能够成仙问道,竟不惜牺牲一州之人来做你的踏脚石!”
“顾大人!”听到这里,赵淳猛地拍桌子说道:“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赵淳的反应似是在顾承礼的意料之中,顾承礼微微一笑,说道:
“下官所言句句为真,若知府大人您不信,不如…把平湖司的郑巡捕叫过来,当面质问,如何?”
顾承礼此言一出,赵淳目光中便有寒芒闪过。
原本看起来还有些愤怒的他,忽然间平静了下来,就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承礼一眼,说道:
“平湖司的郑巡捕?既然顾大人觉得他能有证据证明本官做出此等恶事,那便传他进来如何?”
赵淳的表现十分平静,平静到让顾承礼都感觉有些不太正常。
可都到了这个时刻,顾承礼也不可能说自己刚才都是玩笑话,让外面的人回去,他也只能先按照原定计划来,让郑鸿带人进来。
“传郑鸿。”
顾承礼转头对一旁衙役命令着,衙役顿时朝外呼喊:
“传郑鸿!!”
聚集在府衙入口的难民散开,府衙大门登时打开,平湖司的郑鸿大刀阔斧的从正门走进,身后还跟着两个平湖司的捕快。
两名捕快的手里,押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囚犯。
刘渊顿时认出了这囚犯的身份:
“…王奇?”
“是他……”
顾尘也对眼前这刚入城就袭击自己的家伙有些印象,看着王奇,再望向走进来的郑鸿,顾尘想到了一些什么。
或许这王奇,就是今天顾承礼敢过来与赵淳对峙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