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礼的知州府外。

从京城一路赶来的大人物，走进了知州府衙。

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他带着高帽，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走进知州府。

刘渊是负责保护知州府外围的捕头之一，虽然只是铜捕，但因为与郑鸿有关系，且已经算是边王的人，所以被郑鸿安排来这里执行保护这里的任务。

并且刘渊站的位置很不错，正好能观察到朝廷来的那一群人。

甚至刘渊还能看到，那太监怀中携带者的金色圣旨。

“看样子那昏君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郑鸿忽然走了过来，对刘渊说道。

“郑大人……”

刘渊皱眉。

这光天化日之下，哪怕这附近没什么人，可郑鸿直接说当今的齐安帝是昏君，似乎也有些不太妥当。

万一有哪些五感超强的宗师境强者在，单是郑鸿这一句话，就足以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见到刘渊的诧异，郑鸿笑了笑道：

“放心，如今宁州已经不再有那昏君的人了，我们怎么说都无所谓。”

“…圣上放弃了宁州？”

“他也不得不放弃了，赵淳死了，另一个他在这边的暗子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如果他不想把顾家跟边王殿下往绝路上逼，就必须把这件事揭过去。

“而从这位公公的态度来看，齐安帝选择了息事宁人。”

此次宁州一事，从齐安帝的角度来讲，其实是顾家与未知势力联合对抗他，破坏他的谋划，公然反抗皇命。

按照律法，此等罪责轻则抄家灭族，重则株连九族。

若是齐安帝真想对顾家抄家，那此刻来的就不是会这位来自京城的太监，来的应该是京城的军队。

如今这太监只身一人前来，还带着圣旨，就代表着齐安帝没有这么做的打算。

甚至于，他可能还会为了稳住顾家，将顾承礼的官职往上提一提。

刘渊默默点头。

这些事情他也弄不太明白，反正只需要知道，这次的争斗，算是顾家这边小胜一筹，已经算投靠了边王殿下的他，不用担心会被齐安帝秋后算账满门抄斩就行。

只是一想到自己才只是個小小的铜捕，就参与进了这么大的事情，刘渊就感觉自己的前途无光，一时间不免发出叹息。

见刘渊叹气，郑鸿问道：

“怎么了？你叹气做什么？”

“…唉，我只是没想到，圣上…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刘渊低声说道。

在宁州放出灾厄，导致宁州大雨，致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家园不再。

甚至有些地方因为灾厄彻底消失，当地的建筑，生存的百姓全都不见被世人遗忘，若不是刘渊过后被郑鸿用醒神香唤醒了遗忘的记忆，他恐怕都想不起来这些人的存在。

那消失了一部分的丹安城，以及丹安城的小半百姓……

让这么多人失去生命，让整个宁州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却只是为了成仙……

此等昏君…怕是早已经失了民心吧。

听刘渊这么说，郑鸿也叹息一声随后说道：

“其实，这昏君在最初时还是一个明君的。”

刘渊怔了怔，似乎没想到郑鸿会这么说，不由得抬起了头。

郑鸿笑着道：

“放心，我并不是在给他说好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也边王殿下说过的。

“他说啊，这昏君刚登基时的确励精图治，试图让我大齐朝繁荣昌盛，原本若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就算不能成为千古名君，至少也能在史书上留下明君的称号。

“但直到那一年，有人给他奉上了一本‘仙书’。”

“仙书？”

“对，昏君将其奉为仙书，说里面记载着成仙成神的永生之法，然后…他就开始了求仙问道，一直到现在。”

仙书来源已经不可考察，当初奉上仙书的那名道士，也在几年前因触怒了齐安帝被齐安帝斩首，可以见得那道士是没有任何‘仙术’的。

但齐安帝却偏偏将这仙书当做至宝，沉溺于仙道一途，除了偶尔上朝平衡朝堂势力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居于深宫不出，说是要修行成仙。

原本一些老臣能臣还会劝他，可时间久了，先皇那一辈的老臣相继离世，死的死，走的走，新被提拔上来的臣子，大多都是以柳如卿为首的溜须拍马之徒。

朝堂上还能够跟柳如卿抗衡的，也就是表面赞同齐安帝修仙，实则跟边王谋划要推到齐安帝的顾继修，也就是当今左相。

有学识有抱负之人都入了顾党，可就算如此，顾党在朝堂上也是经常被柳党压下一头。

并且说实话，若不是齐安帝要留着顾党制衡柳党，顾继修恐怕也根本活不到现在。

皇帝要成仙，朝堂上柳党臣子也都有样学样，包括柳如卿在内，一些上了品级的朝廷要员，家中都要备个专门用来修道的地方。

且京城道观众多，许多小道观借着朝廷的大势成了大道观，一时间京城人人崇道，不知情的还以为齐国是以道士发家的呢。

刘渊听到这些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他问道：

“那齐安帝，就如此信任仙书？”

“信，他当然信，你恐怕并不知道，五年前京城大旱，整个三个月没有下雨，京城的那些道士和尚又是祈雨又是拜神，结果愣是一滴雨没下来，你知道后来是怎么弄才下的雨吗？”

郑鸿在这里卖了个关子。

刘渊也很配合的问道：“怎么弄的？”

郑鸿表情严肃了几分，似乎是在回忆一样的说道：

“正当道士和尚们一筹莫展之际，那昏君手持仙书，从座位上站起，以仙书为引，就那么大手一挥……

“登时间，天空乌云密布，雷声轰鸣，不过几个眨眼，大雨倾盆而下，并且不偏不倚的就填补了京城的水位空缺，然后就消散无踪。”

“这……”

刘渊瞳孔收缩，有些难以置信。

他以为那仙书是假的，以为圣上是被仙书所蒙骗，可听郑鸿所言，这仙书……莫不是真货？！

郑鸿叹气道：“难以置信对吧？边王殿下当初对我说时，我也觉得难以置信，后来我问殿下，是不是那昏君用了什么异宝，或者是神兵，那仙书是不是就是神兵的一种……但都被边王殿下否决了。

“平湖司内有边王殿下的人，且当初求雨之时殿下也在，他能分辨的出来什么是神兵，什么是异宝，也能分辨的出来昏君究竟是不是用了其他的手段。

“所以当那昏君布雨成功之时，殿下就看出来了，那昏君没有用异宝，没有用神兵，与怪异灾厄也全无关联，那似乎就是昏君自己的力量。”

“以一己之力……行云布雨？这…这可是神仙手段！”

刘渊万分错愕。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赵淳等人明知自己做的事情会残害百姓，却依然要拥护昏君听他的命令。

如果齐安帝没什么本事，说是要求道修仙结果却一点反馈都没有，估计就算再忠心的人，听到齐安帝的命令也会犹豫要不要做。

但假如齐安帝是真的呢？

听他的话，真的能够得道成仙，真的可以位列仙班？那结果又会如何？

怕是大部分都会心动的吧！

之后齐安帝再用皇上的身份下令，相信会有不少人回以‘忠君’为借口去给他做事，只为了以后能跟齐安帝一起成仙！

“谁说不是啊，可就算是能够成仙，用这万千百姓的性命成全自己，这又算是哪门子的仙？我看说是魔也不为过！

“边王殿下也正是那一日起，开始寻找神兵，因为若昏君拥有这样的力量，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神兵可以与他抗衡了。”

郑鸿缓缓说道。

将昏君的事情说完，郑鸿拍了拍刘渊的肩膀道：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小子现在也跟我们是一艘船上的人了，好好努力吧，若是能够被边王殿下看重，你小子以后就飞黄腾达了。”

郑鸿说完，转头去忙其他的事情。

刘渊站在原地思索起来。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退路，除了跟边王一条路走到黑还能做什么呢？

而且齐安帝的做法也的的确确让他愤慨，既如此跟着边王殿下做事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边王殿下对上齐安帝的话，到底能有几成的胜率。

也不知道他的手上，还有多少异宝和神兵。

……

“顾承礼升官了。”

站在宁州城内的酒楼最上层，顾尘看着下方从京城赶来的队伍，对一旁的志村团藏道。

团藏依然还是身上缠绕着绷带的造型，不过不同的是他已经换上了这个世界的衣服。

听顾尘这么说，团藏丝毫不觉意外的道：

“这个世界的皇帝若不想逼顾家反，就必须先稳住顾家。”

“嗯，然后把所有脏水都泼在赵淳身上，让一个死人去背黑锅。”

顾尘嘲讽的笑着。

志村团藏道：

“这倒是在意料之内，不过这件事之后，顾家今后恐怕就不再有安稳的日子了。”

“所以，我还要去京城吗？”

顾尘的视线从下方收回，再次落在团藏身上，语气平静的询问道。

志村团藏沉默少许，抬起头与顾尘对视道：

“若大人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那这京城要去，且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