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

朱棣脸色依旧阴沉，不过比起刚刚好看了不少，对于儿子的表现有一些不满，哼的一声说道：“也不继续往下问。”

“爹，我看老大就是图谋不轨。”朱高煦在旁边上眼药道：“妖人更是胡说八道，辅佐老大成为盛世明君，把爹放在哪里？”

转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朱棣冷哼了一声说道：“少学那些文人，你看看你像文人吗？头上顶本书你都不像秀才，说话绕什么弯？”

朱高煦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爹，我不是不服气吗？”

“妖人胡说八道，老大顺着捧就上，他想做太子，爹还没说让他做太子，还让大明治隆唐宋，远迈汉唐，老大也能做得到？爹做还差不多。”

“行了，一边去。”朱棣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继续听，老大继续往下问了。”

书房。

朱高炽一脸严肃的说道：“先生说到公田和私田的问题，不知可有办法解决？”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李宝转头说道：“殿下真想知道？”

“请先生赐教。”朱高炽一脸恭敬的说道。

“没办法解决。”李宝摇了摇头，一脸笃定的说道：“人性贪婪，只要有利润会有人甘愿冒险，利润足够，哪怕是杀头的风险，也会有人敢干。”

“怎么会是这样？”朱高炽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

作为燕王的世子，大明的大皇子，他和很多人都谈论过事情，那些人会抛砖引玉的提出问题，但最后都会给出解决办法。

李宝这样的还是第一次遇到，提出问题最后一摊手，我没办法。

“殿下，”李宝摸了下巴缓缓的开口道：“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无论是公田私田，还是读书人不纳税，其实都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情。”

“还算不上大的事情？”朱高炽瞪着眼睛说道：“公田和私田制度一旦被废，百姓就会被压榨，一旦有了天灾，百姓就会成为流民，甚至会聚众造反。”

“读书人不纳税，偷偷的隐藏田地，朝廷能纳税的田地就越来越少，朝廷的赋税也越来越不足，朝廷赋税不足，没办法练兵，没办法赈灾。”

“一旦天下有事，朝廷便会无力，岂不是有江山倒覆之危？”

“的确如此。”李宝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大事吗？”

“请先生赐教。”朱高炽吸了一口气说道。

“殿下看到的只是表象，事情的本质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土地兼并。”李宝站起身子说道：“不纳税也好，隐藏田地也好，霸占公田也好，目的只有一个：土地兼并。”

“当我霸占了公田，接受了投献，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吗？当然没有，我还想要更多，我想把公田变成我的私田，我想把投献的土地变成我自己的土地。”

“方法很简单，贿赂地方官，更改土地面积，虚报天灾人祸，放贷给百姓，逼他们卖田卖地，总之我会想尽各种办法把土地弄到我自己手里。”

“只要我想把土地弄到自己手里，公田私田重要吗？田地怎么隐藏，隐藏多少，不是我自己的事吗？”

朱高炽抬起头，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先生的意思是？”

“土地兼并是王朝灭亡的根源。”李宝缓缓的抬起头说道：“也是王朝轮回的罪魁祸首，只要存在土地兼并，王朝就长久不了。”

“请先生明示。”朱高炽连忙说道。

“历朝开国君主都是英明的，辅助他们的臣子也大多都是有识之士，很多人都已经发现了问题，甚至是在寻找解决的办法，只是没人总结而已。”李宝缓缓的说道。

“先生请讲。”朱高炽缓缓的点头道。

“天下大乱，最常出现在这四个字前面的是什么？”李宝直视着朱高炽问道。

“民不聊生。”朱高炽想了想说道。

“为什么会民不聊生？”李宝追问道。

“因为天灾，因为君主不作为，百姓活不下去了。”朱高炽想了想之后说道。

抬起手李宝笑着说道：“总结起来就是老百姓吃不饱饭。”

“对。”朱高炽用力的点头说道。

“老百姓为什么吃不饱饭？”李宝抬起头问道。

“因为天灾，因为朝廷赈灾不及时？”朱高炽试探着回答道。

李宝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难道天下其他的时候就没有天灾吗？朝廷赈灾就每一次都及时吗？王朝鼎盛的时候就没人造反吗？”

“为什么那个时候亡不了国？为什么那个时候不会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王朝鼎盛之时，国力雄厚，有人造反也能够平定下去。”朱高炽想了想之后说道：“王朝末世，国力衰弱。”

“衰弱可不是一天衰弱下去的。”李宝笑眯眯的说道：“为什么会衰弱？”

“可能是因为权臣当道，可能是因为君王荒淫无道。”朱高炽想了想，尝试着说道。

李宝摇头说道：“殿下难道忘了吗？我前面说了，君主是否荒淫无道与国家亡不亡国没关系，说白了就是朝廷国力不够。没钱，什么事都做不了。”

“问题来了，开国之时，天下凋敝，百姓由大乱入大治，死伤无数，天下人口也是锐减的，我没说错吧？”李宝抬起头说道。

“没有。”朱高炽缓缓的点头说道。

“到了王朝末年，天下安稳了这么多年，人口大幅增长，天下也承平日久，按理说朝廷应该收入增多，对吧？怎么也要比开国之时富裕才对吧？”

“如果比开国之时有钱，为什么不能赈灾？即便赈灾不及时，朝廷也应该有钱练兵，兵强马壮总是有的吧？”

“为什么不能评定叛乱？为什么会天下大乱？”

“王朝末年，国家没落，没钱，国力渐弱。”朱高炽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脸色有一些苍白，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李宝。

李宝一摊手，一脸迟疑的开口问道：“钱呢？天下承平了这么多年，人口翻了几倍，钱呢？朝廷的收入去哪儿了？朝廷的国力去哪儿了？为什么还不如开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