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叽……咕叽。”
耳畔听到奇怪的声响,那声音离得人有些远却持续不断地传来,像是某种富有弹性的组织反复拍击地面,又或者是……有什么生物在不断咀嚼吞咽,一点一点,把口中的东西嚼碎了再吃下去。
明明离得很远,人类却压根不敢睁开眼睛。
他甚至觉得自己正前方那摩擦靠近的动静是小巫见大巫,不就是阴暗地爬行吗?至少那假人模特没嘴,应该不会对他下口。
应该……吧?应该不会吃人吧!
他真的很怕痛,真的真的很怕痛,连打针都要做半天心理准备才敢伸手,如果被假人模特碰到岂不是——
安向文自欺欺人地闭着眼,仿佛只要看不见就没有东西能伤害到他,同时徒劳地挥舞手中的衣架,听到叮叮叮几声,手中的分量轻了几分,似乎是衣架撞到了什么,断裂掉到地上。
安向文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完全是眯着的状态朝前方打探。
刚一睁开,他就看到四肢大张的假人模特高高跃起,停滞在半空中的假人脸上没有表情,安向文却从中读出了一股嘲讽之色。
时间瞬间慢了下来,安向文恍然间能看到假人模特朝他压下,把他砸得动弹不得,不死可能也得断几根骨头。
之后假人无面的面庞缓缓向下合来,与他额头对额头,鼻尖对鼻尖,然后……
安向文愣在那,连躲闪的动作都做不出,眼看着就要被假人模特压住,他忽然听到旁人的声音。
“低……嗝,低头。”那声音呛了一下,接着冷静指挥。
安向文冰凉的手脚一下子被注入温度,他连忙低头,脖颈狠狠往下一弯,快要把头颅埋入自己的怀中。
接下来他只听到“咚”和“砰”两声,随即细碎的“咔嚓咔嚓”入耳,等了会没等到其他动静,自己也没有被攻击的迹象。
安向文再次抬起头,入目的仍旧是张牙舞爪的人形模特。
但也只是气势上的张牙舞爪了。
安向文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掌搭住人形模特的肩膀,然后猛地用力一拽,轻而易举地把假人模特的胳膊拉得关节分离。
假人模特另一只手垂在他面前,安向文试着扯了一下,对方纹丝不动。
安向文:对不起,打扰了。
察觉到身边的人类有点小动作,白僳朝地上看去:“怎么了?”
安向文连忙回答:“没什么没什么,兄弟……不是白哥你身后!”
刹那间完成了称谓的转变,安向文看着白僳头也不回,抄着手中还攥着的假人手臂朝后一挥,一个完美的全垒打,重重地把人形模特的脑袋击飞出去。
假人脑袋撞进收银柜台内,骨碌碌滚了几圈,滚得从他们所在的角度再看不见。
安向文看得出神,正感叹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恍惚间,他的余光中有一团白影一闪而过。
“哇啊!”接连惊吓使他吓得叫出了声,但他定睛一看,白影掠过的位置只站着除他以外的另一位人类。
黑发青年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垂眸看着地面,他脚踩在假人模特的躯干上,把对方踩得不能动弹,他身上也没有伤,就衣角、袖口沾了点灰,手里提着半只人形胳膊。
安向文发出了叫喊,吸引来了白僳的目光。
一面看过去,脚底一面用力,把假人的胸口踩碎,裂开的外壳脱落,露出里面中空的内里。
白僳与安向文对视,随即气氛到了,他打了个嗝。
这打嗝声在这安静且一地狼藉的服装店里非常明显,明显到安向文傻愣住了。
他尴尬地挠着自己的脸,慢慢举起手:“您……饿还是吃饱了?啊不是,白哥您的脸是不是……?”
脸?哦。
意识到了什么,白僳低头又抬头,只一眨眼的功夫,他若无其事地抹了抹侧脸沾着的黑印。
白僳慢吞吞地答:“刚刚被人形模特蹭到了。”
哦哦……他就说嘛,是他看错了……人类怎么可能在脸上再长一只眼睛呢,哈哈哈……
安向文瞬间完成了自我和解,他觉得自己就是在这光线不敞亮的环境里看错了。
对,看错了,救了他的大佬怎么会有问题呢!
安向文神情几经变换,白僳猜不到对方在想什么,只当人类还在平复心情,然后他又打了个嗝。
倒不是真的吃饱了,只是这几口小甜饼把饥饿感压了下去,没先前这么馋了。
白僳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半截假人手臂,遗憾地叹了口气,把手臂丢到一边。
他走回安向文身边,这会人类青年站起了身,就是腿还有点软,仍要扶着展示架才能站立。
白僳想了想,还是给自己解释了一句:“我前面在火锅店,就你刚刚看到的那家自助……”
安向文没等白僳说完,立马接话:“我懂我懂,大佬您前面吃太饱了,然后又经过了剧烈运动!”
安向文满头卷毛一晃一晃的,白僳没太明白他懂了什么。
白僳:“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安向文:“没问题白哥!”
白僳:“……”算了。
一来一去的对话让白僳对人类的奇怪印象又增添一分。
人形模特的攻击似乎告一段落,暂时是没了危险。
于是安向文歇了会,然后来到躺倒在地上的那具假人残骸边,在周围摸索着什么,翻翻四周,再捡起碎块,看看假人中空的内部。
他的举动引起白僳注意,他问道:“你在找什么?”
“卡牌啊!”安向文回答,他低着个头,翻找认真,“如果我刚刚的想法是对的,这些假人模特里应该会有卡牌生成吧?白哥你这算解决它们了吧?”
从头到脚翻了一遍,除了玻璃纤维的碎屑安向文什么都没翻到。
难道不在这里吗?他记得刚刚是有……是有四个模特吧?
白僳摸了摸口袋,口袋里卡牌的厚度还是两张,并未增加。
他看着安向文头朝周遭看了圈,像是在找什么,很快停下来,朝他发问。
“白哥,还有三个假人模特呢?”
“两个。”
“啊?不是,应该有三……”
“这个店里总共只有三个模特。”白僳语气肯定地回答,黑眸定定地注视着安向文,“袭击你的一个,攻击我的两个。”
安向文懵懵懂懂地应了声,继续问:“哦……那还有两个呢?卡牌说不定在它们那里。”
白僳往后一指,安向文朝那一看。
二人看到的不是假人模特的残骸,而是空荡荡的一片服装布料。
衣服布料被绞碎了平铺在地上,原本该在那的假人模特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