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只是伸手一拽,白马就再也挣脱不开,前蹄发软,跪伏在地上。
“连个大虫都怕,如何能载我去往西天。”
法海暗自摇头,手中捏着缰绳却没有松开半分。
大虫可不等人,一阵腥风来袭,那猛虎就飞扑上来,口中利齿,清晰可见,血盆大口对着的,不正是法海的脑瓜。
“小小大虫,也敢在我面前招摇?吃我一杖先!”
法海抬起禅杖,对着虎头就砸了下去,那落下的赫赫风声,更胜大虫飞扑。
只听见“邦”的一声,好似那庙里敲木鱼一般,只是声音大了许多,这一下,竟把那大虫给活活敲死了。
怕是观世音菩萨做梦都没想到,这九环锡杖第一次开张,就破了杀戒。
“罪过~罪过~”
法海轻叹一声,没顾得上超度猛虎,抬起九环锡杖,直指不远处的树荫之上。
“是什么人在那里?”
他刚刚可是瞧见,那林中一闪而逝属于铁器的亮光。
“你这和尚好生厉害。”
惊叹声传出,一个手持弓箭的络腮胡大汉从树上跳了下来,赞许之意都快写在脸上了。
他刚刚都以为这和尚被吓傻了,居然站在原地不知躲闪,不曾想,没等他弯弓搭箭相救,这和尚就自己杀了猛虎。
现在的出家人,都这么生猛了?
大汉满脸的不可思议,细细打量了法海半天,直接让他不耐烦了。
出家人,一向口无遮拦。
法海直接就开口了。
“你是来抢夺猎物的?”
“不敢不敢!”
大汉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无此意。
“我是山中的猎户,名叫刘伯钦,不知你是哪里的和尚?”
“贫僧乃大唐天子架下,差往西天取经的。”
“哦?你是大唐的和尚,我也是大唐的百姓啊。”
刘伯钦不假思索的话语,让法海也多了几分好感。
“大唐百姓,这人能处!”
两人自是相见甚欢,一番交谈后,刘伯钦自是主动开口,请他去家中留宿。
法海自然是盛情难却,有床不睡睡野外,那不是脑子有问题吗?他又不是苦行僧,没必要折磨自己。
法海一只手拖着脚软的白马,一只手拖着大虫的尸体,法力流转间,倒也不觉吃力。
只是暗叹,自己这肉身还是太过孱弱,若是放在前世,根本不需要动用法力,别说这一马一虎,就是提着那蛇妖小青,他都可以变换一百零八种姿势不带一点累的...
“咳咳!”
“长老,你这是怎么了?”
走在前方带路的刘伯钦有些好奇,这好好的和尚,怎么突然就躬下身子走路了,莫非这样更省力不成?
“无妨,只是些许一点小问题。”
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只因大虫的余威尚在,没有其他猛兽作祟,可法海却有事了。
他发现,自己佛我合一的境界有些不稳,倒不是因为无意间犯了色戒。
而是堪破了因果,他回不去以前的状态,没法心无旁骛的修行佛法了。
毕竟那一串佛珠,已经让他多年修行成了笑话。
此世,更是诸多因果缠身,仿佛深陷泥潭中,找不到出路。
“呵~还是自身实力不够,才会有这些烦恼。”
有空发愁,不如想想修行何等炼体法门,毕竟,此世身为玄奘,他可以算是从头开始修行了。
人世如苦海,肉身为舟,法力为桨,只为渡船上的真灵到达彼岸。
世间法门万千,不乏舍弃肉身的选择。
像是让真灵熟悉水性,自行过苦海,或是借着旁人的大船,蒙混到彼岸,都不失为一种选择。
奈何有着灵山金蝉子的记忆,法海自是明白不少隐秘。
肉身,乃是修行途中必不可少之物,没了肉身,一身道行就好似那镜中花,水中月,恍若无根浮萍,再无半点威胁。
思来想去,这肉身修炼之法,是必须提上日程了。
究竟是选择佛门流传甚广的丈六金身,还是仙界声名赫赫的八九玄功,法海愣是没了主意。
众所周知,顶尖的炼体法诀靠的是水磨工夫,用时间去熬,修行越久,肉身越强。
要想提速也很简单,用资源堆就行了,像世尊如来,就有整座灵山供养,至于二郎真君,那也是背后有人。
而法海,现在只有得自大唐的凡俗之物,一应修行所需,啥都没有,洗洗睡得了。
恍惚间,已是来到了猎户刘伯钦的居所。
茅草屋前搭起来的炉灶,倒是让这荒郊多了几分烟火气。
“长老,请用茶。”
刘伯钦递过来一杯热茶。
“谢了。”
法海也不怕烫,双手接了过来,捧起来就喝,听着猎户在旁边碎碎念。
“长老,这里是大唐的边界,你看,前面的山,就叫两界山。”
“明天清早,我送你上路。”
“你可就要离开大唐的国土了。”
...
“这就要离开了。”
屋内床上,法海侧躺,单手撑着脑袋,这姿势正是那佛门的吉祥卧。
端的是时刻不忘修行,想的是大唐淳朴民风。
不只是故土难离,还有些许不解,这大唐诺大的疆域,境内竟无一只妖怪,着实让人称奇。
他这一身降妖除魔的本领倒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唯有这种时刻,他才能放松下来,思考灵山的谋划。
刻意安排他西天取经,到底意欲何为。
是为传法?何必如此麻烦,让观世音菩萨去显灵不就行了。
是为谋划?灵山座下,归属国众多,也不缺这一个大唐。
若非这些,人间还有什么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所在意的?
天色已晚,屋外的炉灶还残留着一点茶香,柴火早已熄灭,一缕青烟顺着窗口飘了进来。
“这是哪里来的香火?”
等等,香火?
法海似是明悟了什么。
一夜无话。
天蒙蒙亮,已有公鸡打鸣。
法海已是收拾好了行装,拖着白马就走。
至于为什么要用拖的,不就是让这马儿驮了一张虎皮,腿就软成这样。
此时,刘伯钦正在带路。
“长老,前方就是两界山,已不是我大唐疆域,恕我不能远送了。”
“放心,以后就是了。”
“长老,你这是什么话?”
刘伯钦双目圆睁,惊讶之中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法海打了个哈哈,丝毫不觉自己已经说漏嘴了。
经过昨晚的长久思索,他已经明悟了皇帝的深意。
让他随身携带故土,哪里是担心他不回来。
分明是告知他法海,凡双足所至,皆是我大唐的疆土。
无非是让他先行一步,在前方探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