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拿桌椅,全部搬过来堵住大门!”
李参军手里握刀,转身对家中的下人们大吼道。
外面砸门声不断,每砸一下,就让李府中的女眷们惊叫一声。
与此同时,外面威胁开门的吵嚷声也是从未停息。
“真是荒唐,安禄山反了倒也是罢了,现在一群无赖也敢高呼自己反了,来砸我李家的门!”
放在往日,莫说是一群无赖,就算是恒州城的大多官吏,见了他不是躬身施礼,也得是平辈论交。
李家倒是有些武器,但没有弓弩甲胄,李家人又少,外面的无赖足足有上百人,使得李参军只敢带着下人们想办法堵门。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看见女儿李十三娘也拿着剑站在门口,不由急躁道:“十三,你一个女儿家拿着那东西做什么?快回去跟你娘待在一块!”
“女儿执剑,既可帮父杀贼,若是不能,也可拿剑自刎,免得污了阿父清名!”
“你......”
李参军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悲从中来,只恨自己护不住家眷。
只是说话间的功夫,一名扒住墙头探看外面情况的下人忽然惊呼起来:“家主,他们要点火烧大门了!”
李参军犹豫片刻便喊道:“先找几个人去取水,其余人跟在我身后,预备杀贼!”
这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李家四周都被围住,冲出去又不敢,若是大门被焚毁,无赖们冲进来,李氏全家都是一个死字。
李参军强打起精神,把李十三娘拽到自己身后,声音嘶哑道:“去护着你娘。”
“阿父!”
父女俩悲痛欲绝的时候,外面的砸门声忽的停止住了,同时,喧闹声也大了许多。
刚才探看外面的下人又壮着胆子扒在墙头上,看了一眼就惊呼道:
“家主,官兵来了!”
“诸位弟兄,眼前的这伙人诈称叛军,妄自劫掠城中良民,活捉一人,赏二百钱,杀一人,赏五百钱,可凭借人头来我这领赏!”
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围在李府前点火,不等郑校尉发话,颜季明就走出来,对着身后的士卒们高呼道:
“杀贼就在今日,诸位何不努力!”
“放箭!”
郑校尉直接变成工具人,下意识就听从了颜季明的命令,他身后的兵卒见校尉都如此了,便也一同听令。
况且,颜公子还说有赏钱拿。
随行的有数十人携带了弓弩,当即对准市井无赖们放箭。
箭矢落入人群中,当即射翻了不少人,捂着伤口大声惨嚎起来,周围人面面相觑,见到对面一群黑压压的甲士从街那头压了过来,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快逃,百来人当即作鸟兽散。
“活捉一人,赏钱两百,诛杀一人,赏钱五百!”
颜季明身边仍有三十名甲士没有动身,仍是站在颜季明身边护着他,这些便是从太守府带出的那三十人。
怎么杀人反倒是比活捉的钱还要多?
郑校尉脑子没转过来,但还是带着人一股脑冲了上去,大群如狼似虎的士卒绕过那些躺在地上中了箭伤逃不了的无赖,缀在逃走的人身后疯狂追杀。
全都是披着甲胄的士卒,纵然无赖们手中也有刀剑,但真要打起来完全是一面倒屠杀的形式。
“李伯父,开门吧。”
颜季明敲了敲被烧的焦黑的李家大门,温声道:“侄儿来了,伯父不用怕了。”
大门打开了,李参军站在门口,神色怔忪。
恰好在这时,郑校尉也带着兵卒尽数回来了,他身后的士卒们大多腰间悬着头颅,身后一路血迹淋淋漓漓洒落下来,人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子凶狠气息。
“只有少数几个逃了,其余人头都已在此,还请公子吩咐。”
郑校尉腰间也悬着一颗头颅,他没注意到门口的李参军,反倒是先对着颜季明躬身一礼。
一股鲜血的味道扑面而来,颜季明顿时感觉整个鼻子里都是腥臭的气味,他忍住反胃的感觉,淡淡道:“郑校尉,让弟兄们先排好队伍,乱糟糟的,哪里还有官兵的样子?”
“是!”
郑校尉选择直接听从命令,大声呵斥着身后的士卒。
李参军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些士卒们为何要听颜家三郎的话,但还是对颜季明深深一礼,低声道:“我李家脱此大难,全赖三郎援手!”
不等颜季明说话,只听一个娇俏女声响起。
“颜公子救我全家于水火之中,请受小女子一拜!”
颜季明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身着青裙白衫的女子,往上看是貌美面孔,含羞带怯,眉宇间流转着一抹英气,往下看是腰身纤细,纵然其穿着较保守,亦掩不住胸口沟壑。
“十三,快回去看看你娘,不要在此叨扰为父和三郎说正事。”
李参军立刻把女儿往身后推了推,眼神看向颜季明的时候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小女十三不懂事,让三郎见笑了。不过还请问三郎,外面情形究竟如何了?我听说太守已经被安贼召入大营中去了,可有...”
颜季明温和笑道:
“安贼叛军已反,不过其未派兵入城,我等尚有喘息的时机。为今之计,只有先假意投降叛军,然后私下安定各处,连同河北各郡一同起兵。
眼下您也看到了,仅是这恒州城内就有人心生不轨,而我父如今又不在城中,不知何时能归来,是这样的...侄儿想推举伯父您,代任太守一职!”
“我如何能代任太守?”
“还望伯父深思熟练后回答。”
颜季明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无意中让李参军看到他身后那些腰间悬挂头颅面目凶悍的士卒。
李参军吓得目瞪口呆,他毫不迟疑道:
“我素来尸位素餐,忝为大唐臣子,这份重任如何能当得,倒是侄儿你,本就是太守之子,如今一见更是年少人杰,不如就由你来暂任太守,待得这场乱事平定后,伯父亲自为你向朝廷表功!”
“这...”颜季明摆手拒绝。
“侄儿就不要推辞啦,你可听说过事急从权,如今叛军当道,百姓正在水火之中,恒州城上下,除了你谁还配坐这位子啊!”
“可...”颜季明面露迟疑。
“放心,不过是暂任,反正若是太守平安归来,你也不过是暂时替他做几日公务罢了,太守可是你父亲,又怎会怪你呢?”
“唉,伯父一腔诚心,侄儿若是再推辞,那就太不给伯父颜面了。”颜季明长叹一声,道:“既如此,我便暂做这常山郡的代太守吧。”
颜季明很快便告辞离去,临走前给李参军留下二十名士卒,又交代李参军赶紧把家眷搬到县衙去,说那里有城中守军统一保护。
看着他的背影,李参军唉声叹气一会儿,转头看见女儿正站在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颜季明的背影,登时怒道:“我不是叫你进去么,还出来做什么?”
李十三娘乜了他一眼,又痴痴看着前方:
“阿父,你先前说过,你已经与颜太守定亲了。”
“此子非良善,我说...”
李十三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喃喃道:“长得好俊呢。”